我心里盘算,狮子皮也许对我们会有用处,便决定想法把皮剥下来。于是我和佐立就跑去剥皮。对于这件工作,佐立比我高明得多了,而我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我们两人忙了一整天,才把整张皮剥下来。我们把皮摊在船舱的顶上,两天后皮就晒干了。以后我就把它用作被来睡觉。
这次停船之后,我们向南一连行驶了十一二天,我们的粮食逐渐减少,只得省着点吃。除了取淡水不得不上岸外,很少靠岸。我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把船驶到非洲海岸的冈比亚河或塞内加尔河;也就是说,到达佛得海角一带,希望能在那儿遇上欧洲的商船。万一遇不到的话,我就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那就只好去找找那些群岛,或者死在黑人手里了。
我知道,从欧洲开往几内亚海岸,或去巴西和东印度群岛的商船,都要经过这个海角或这些群岛。总之,我把自己整个命运都押在这唯一的机遇上了;遇上商船就得救,遇不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下定了决心,就又向前航行了十天左右,开始看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有两三个地方,在我们的船驶过时,可以看到有些人站在岸上望着我们;同时可以看到,他们都一丝不挂,浑身墨黑。有一次,我很想上岸和他们接触一下,但佐立功我说,"不要去,不要去。"但是我还是驶近海岸,以便与他们谈谈。我发现他们沿着海岸跟着我的船跑了一大段路。我看到,他们手中都没有武器,只有一个人拿了一根细长的棍子。佐立告诉我,那是一种镖枪,他们可以投得又远又准。我不敢靠岸太近,并尽可能用手势与他们交谈。我尤其着力打出一些要求食物的手势。他们也招手要我把船停下,他们会回去取些肉来给我们。于是我落下了三角帆把船停下来。有两个人往回向村里跑去。不到半小时,他们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块肉干和一些谷类。这些大概都是他们的土产品,但我和佐立都叫不出是什么东西。我们当然很想要这些食物,但怎样去拿这些东西却是个问题。我们自己不敢上岸接近他们,他们也同样怕我们。最后,他们想出了一个对双方来说都安全的办法。他们把东西先放在岸上,然后走到远处等待,让我们把东西拿上船后再走近岸边。
我们打着手势向他们表示感谢,因为我们拿不出什么东西答谢他们。说来也巧,正当此时,出现了一个大好机会,使我们大大地还了他们的人情。当时,突然有两只巨兽从山上向海岸边冲来;看那样子,好像后一只正在追逐前一只,究竟他们是雌雄相逐,还是戏耍或争斗,我们也弄不清楚。同时,我们也不知道这种事是司空见惯的呢,还是偶然发生的。
但是,照当时的情况判断,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首先,这类凶残的猛兽一般大白天不出来活动,其次,我们看到那些黑人惊恐万分,特别是妇女更是害怕。大家都逃光了,只留下那个拿镖枪的人。可是那两只巨兽跑到海边并没有去袭击那些黑人,而是一下子跳到海里,游来游去,好像是在游戏。后来,出于我的意料之外,有一只竟跑到我们的船跟前来了。好在,我已早有准备。我迅速把枪装上了弹药,还叫佐立把另外两支枪也装好了弹药。当那巨兽一进入射程,我立即开火,一枪打中了它的头部。那家伙立即沉下去了,但又马上浮起来在水里上下翻腾,拚命作垂死挣扎;然后,匆匆向岸边游去,但由于受到的是致命伤,又被海水所窒息,还未游到岸边就死了。
那些可怜的黑人听到了枪声,看到了枪里发出的火光,其惊恐之状,真是笔墨难以形容的。有几个吓得半死,跌倒在地上。过后,他们见那怪兽已死,并沉到水里去了,又见我向他们招手,叫他们到海边来;这时,他们才壮着胆子,到海边来寻找那死兽。我根据水里的血迹找到了那巨兽,又用绳子把它套住,并把绳子递给那些黑人,叫他们去拖。他们把那死了的家伙拖到岸上,发现竟是一只很奇特的豹。此豹满身黑斑,非常美丽。黑人们一齐举起双手,表示无比惊讶。
他们怎么也想不出我是用什么东西把豹打死的。
枪声和火光早就把另一只巨兽吓得泅到岸上,一溜烟跑回山里去了。因为距离太远,我看不清它倒底是什么东西。不久我看出那些黑人想吃豹子肉,我当然乐意做个人情送给他们。对此,黑人们感激万分。他们马上动手剥皮。虽然他们没有刀子,用的是一片削薄了的木皮,但不一会儿就把豹皮剥下来了,比我们用刀子剥还快。他们要送些豹肉给我们,我表示不要,并做手势表示全部送给他们;不过我也表示想要那张豹皮。他们立刻满不在乎地给了我。他们又给了我许多粮食,尽管我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但还是收下了。接着,我又打起手势向他们要水。我把一只罐子拿在手里,把罐底朝天罐口朝下翻转来,表示里面已空了,希望装满水。他们马上告诉自己的同伴,不久便有两个女人抬了一大泥缸水走来。
我猜想,那泥缸是用阳光焙制而成的。她们把泥缸放在地下,然后像第一次那样远远走开。我让佐立带了三只水罐上岸去取水。那些女人也和男人一样,全都赤身裸体,一丝不挂。
现在,我有了不少杂粮,又有了水,就离别了那些友好的黑人,一口气大约又航行了十一天,中间一次也没有登岸。
后来,我看到有一片陆地,长长地突出在海里,离我们的船约十三、四海里。当时风平浪静,我从远处经过这海角;最后,在离岸六海里左右绕过这小岬角后,又发现岬角的另一边海里也有陆地。这时,我已深信不疑,这儿就是佛得角,而对面的那些岛屿即是佛得角群岛。但岬角和岛屿离我都很远,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刮大风,那我一个地方也到不了。
在这进退维谷之际,我郁郁不乐地走进舱房坐了下来,让佐立去掌舵。突然,那孩子惊叫起来:"主人,主人,有一只大帆船!"这傻小子以为他原来的主人派船追了上来,几乎吓昏了头。我却很清楚,我们已驶得很远,他们决不可能追到这儿来。我跳出船舱一看,不仅立刻看到了船,而且看出,那是一艘葡萄牙船;我猜想,那是驶往几内亚海岸贩卖黑奴的船。但当我观察那船的航向时,我才知道,他们要去的是另一个方向,根本没有想靠岸的意思。因此,我拚命把船往海里开,并决心尽可能与他们取得联系。
我虽然竭力张帆行驶,但不久就看出,我根本无法横插到他们的航路上去;等不及我发信号,他们的船就会驶过去。
我满帆全速前进追赶了一阵子,就开始感到绝望了。然而,正当此时,他们好像在望远镜里发现了我们。他们看到我的船是一艘欧洲小艇,因此,一定以为是大船遇难后放出的救生艇,所以便落下帆等我们。这给了我极大的鼓舞。我船上本来就有我们原主人的旗帜,我就拿出旗帜向他们摇起来作为求救的信号,同时又鸣枪求救。这两个信号他们都看见了,因为,后来他们告诉我,枪声他们虽然没有听到,但看到了冒烟。他们看到了信号,就停船等我们。他们的这个举动真是仁慈极了。大约过了三小时光景,我才靠上了他们的大船。
他们用葡萄牙语,用西班牙语,用法语,问我是什么人,但他们的话我都不懂。后来,船上有一个苏格兰水手上来叫我,我便告诉他我是英格兰人,是从萨累的摩尔人手下逃出来的。于是,他们便十分和善地让我上了船,并把我的一切东西也都拿到大船上。
谁都相信,我竟然能绝处逢生,其喜悦之情,实在难于言表。我立刻把我的一切东西送给船长,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但船长非常慷慨。他对我说,他什么也不要,等我到了巴西后,他会把我所有的东西都交还给我。他说:"今天我救了你的命,希望将来有一天别人也会救我的命,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再说,我把你带到巴西,远离自己的祖国,如果我要了你的东西,你就会在异国他乡挨饿,这不等于我救了你的命,又送了你的命吗?不,不,英国先生,我把你送到巴西,完全是一种慈善行为。你的那些东西可以帮助你在那儿过活,并可做你回家的盘费。"他提出这些建议是十分仁慈的,而且一丝不苟地实践了自己的许诺。他给手下的船员下令,不准他们动我的任何东西。后来,他索性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收归他自己保管,还给我列了一张清单,以便我以后要还。清单中连我的那三只装水的瓦罐也不漏掉。
他也看到,我的小艇很不错。他对我说,他想把小艇买下来,放在大船上使用,并要我开个价。我对他说,他对我这么慷慨大度,我实在不好意思开价,并告诉他,他愿出多少钱都可以。他说他可以先给我一张八十西班牙银币的钱(这种西班牙银币都打上一个"8"字)到巴西可换取现金。到了巴西,如果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钱,他愿意全数补足。他又表示愿出六十西班牙银币买下佐立。这钱我实在不能接受。
我倒不是不愿意把佐立给船长,而是我不愿意出卖这可怜的孩子的自由。在我争取自由的逃跑过程中,他对我可谓忠心耿耿。我把不愿出卖佐立的原因告诉了船长,他认为我说得有理,就提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这孩子如果成为基督徒,则十年后还其自由,并签约为仆。基于这个条件,我终于同意了,因为佐立自己也表示愿意跟随船长。
去巴西的航行十分顺利,大约二十二天之后,就到达了群圣湾。现在我摆脱了困境,该打算打算下一步怎么办了。
船长对我慷慨无私的好处,真是记不胜记。他不仅不收我的船费,并出二十枚欧洲流通金币买下我的豹皮,四十枚金币买下狮子皮。我小艇上的一应物品,立刻如数奉还给我;我愿出卖的东西,他又都通通买下,包括酒箱、两支枪、剩下的一大块蜜蜡,(其余的我都做成蜡烛在旅途中点掉了。)简而言之,我变卖物品共得了二百二十西班牙银币;带着这笔钱,我踏上了巴西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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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滨逊漂流记 第一章---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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