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力男爵首先要求挑战,这位勇敢热切的年轻武士,迫不及待地想向他的领主证明他的价值。他要求赋予他这份重任,也获准前去。这位武士大声发誓,他在一周之内必定得胜归来。但是谣言却说,负责那座城堡的并非撒克逊武士,如果传言属实,这场战争就不值得重述了。葛力对成功信心十足,只带了三十名士兵,昂首阔步地走出营地。"
群众一阵哄堂大笑,等到笑声渐渐安静下来,克雷才又接着说:"老天爷!"他长叹一声。"葛力男爵可没有昂首阔步地回来,因为他中了一箭,不可能再神气十足地走路。他身上的箭一拔出来,就谦卑地跪在主人前面,头低得快垂到地上了。他承认自己失败,要求我们亲爱的威廉砍掉他的头,洗去他的羞辱。"
妮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威廉国王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显然非常喜欢这个故事。
克雷向国王鞠个躬,接着说下去:"威廉国王问道,'谣言是真的吗?我的武士真的被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打败了吗?'
"葛力道,'我可以作证,绝对不曾以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掩饰自己的失败。不论结果多么可耻,他只能向主上说实话。一点都没错,王上,'他说,'的确是一个女人在指挥保卫城堡的工作。'"
克雷再度等了等,直到群众的笑声逐渐安静下来,才继续解释道:"诺曼底公爵,我们的领主当时尚未正式被加冕为英格兰国王。背着双手,盯着面前跪地的武土。哈斯汀战役中,我主光荣获胜,但是在赢得英格兰之前,仍然有许多战争需要奋斗。他告诉我,他的部下都累了。
"众所周知的,"克雷接着说。"威廉有精明的知人之明。他很快就发现,从葛力破着脚走进营地的那一刻,他的士兵就丢掉疲惫的表情,纷纷围上去,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的故事。等到葛力说完他失败的经过,大家都觉得很有趣也很好笑。因为谁也不相信,诺曼武士会输给一个女人。"
"威廉告诉我,这个新鲜的消息也激起了他的兴趣。他宣布道,这个撒克逊女人使他属下有了喘口气的机会,让这些士兵忘了他们的伤势和疲倦。我们的领袖大声喊:'谁愿意以我的名去挑战?'"克雷又住口不语,因为每个人都在转头寻找。
妮可低声问:"他们在找谁?"
罗伊笑道:"找汉霖,他就在后面,就是红着脸的那个,因为他的失败就要呈现在大众面前。"
妮可强忍着笑,那个可怜的人看起来好尴尬。她问:"葛力到哪儿去了?"
"他想躲入你左后方的人群中。"
克雷终于又接着说:"另外一个名叫汉霖的武士冲上前,把手放在心口,低垂着头,要求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我们亲爱的威廉答应了他的要求,并且命令:'我要那个女人毫发无伤。你得到城堡之后,把她带到伦敦来,我要她目睹我的加冕典礼。'威廉环顾一下周围的群众,又说:'我要拿她来奖赏我最英勇的武士。"'
直到克雷提起"奖赏",妮可才明白,这个故事所说的正是她。
要不是罗伊拉着她,她早就冲了出去。她用泪眼看着丈夫,满脸受伤的表情。
罗伊轻声在她耳边说:"妮可,克雷不是在嘲笑你,他是颂扬你。"
她深深吸口气,背部僵直,眼睛直视前方。她试着不去想,却阻挡不了克雷的声音。
"次晨,汉霖离营出征。他带了六十名士兵,是葛力所带人数的两倍,他眼中闪耀着决心的烈焰,但是他和葛力一样,都低估了对手。六天后,他不得不向他的领主坦承失败。"
"第三位出征的武士是米契,他在次晨出发。米契比前两名挑战者年长,经验也丰富得多,但是老天爷,他也失败了。"
克雷继续述说威廉终于召来他最信任的两名男爵--盖文和罗伊,与他们开会共商。克雷仔细描述称赞着他们,最后终于说完了导致这场婚姻的过程。
克雷终于叙述完毕后,对威廉国王鞠个躬,直接走到妮可面前,深深对她一鞠躬。大厅中的每个人都起立鼓掌。
罗伊也站了起来,但妮可却像是粘在椅子上。他把她扶起来,搂着她的腰让她站稳。
被她打败过的武士一一穿过人群走出来,每个人都带着一大把花:葛力拿白色,汉霖拿粉红色,米契拿红色。三名武士对罗伊行个礼,然后把花放在妮可面前的桌上。
威廉国王举手示意大家安静。"这三位赢得了加入罗伊男爵属下的权利,他将他们好好训练之后,他们就不会再被打败了。"
一阵大笑之后,威廉国王拍拍手,乐师就开始演奏。
妮可坐下来,对刚才所发生的事满怀疑惑。她回头看看罗伊,他正凝视着她,脸上没有笑意。她低声说:"这全是一场游戏,把我的家偷走,又……"
他低头吻她,取走了她的一切语言。他的柔情使她惊讶,也使她困惑了。
他用手背抚摸她的面颊,轻轻说:"这是战争,不是游戏。妮可,接受他们的献花吧。"
她缓缓点头,但是并未完全心服。
罗伊摇摇头。"妮可,如果这个故事中有任何的嘲弄,我绝对不会允许克雷再重述一次,如果我认为这只是一场用来安抚我方军心的游戏,我也绝对不会要你来聆听。"
她的心里终于平静下来。她内心明白,罗伊不会容许任何人嘲笑她。突然之间,这些花朵有了新的意义。她对丈夫笑笑,想摘一朵,却突然住手,因为她发现自己手上缠着绷带,无法抓住任何东西。
罗伊摘下一朵白花,放在她的鼻子下面,她吸一口那种轻灵甜美的气息,然后把花推向罗伊。"好香。"
他闻了一下,再丢回桌上。"你更香。"
她还来不及向他道谢,罗伊的朋友叫他,他就转过身去了。
庆典一直持续到深夜,大部分宾客似乎都很尽兴。他们一一上前向妮可祝贺,她非常高兴,也深信他们是出自诚意。她也注意到,有些年纪比较大的撒克逊男爵和诺曼人混在一起。她向罗伊提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告诉她,只要向威廉宣誓效忠之后,也都被一视同仁,甚至有极少数还可以保留少数财产。
门口凹室的阴影下,有四个男人在深谈。偶尔,其中之一会转头看着妮可夫人,四个人的领袖站在中央,发布着命令。每次他下达命令,其它三个人就一致点点头。
"你想她会答应吗?"其中之一问。他担忧地回头看看,确定没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再回头看看他的领袖。"'万一这个计划不成功……"
"她必须承担后果。"带头的低声说。
"她不会合作的。"另一个人指出。
领头的笑了笑。"妮可永远是个撒克逊人,她会答应的。"
"然后呢?"第三个人问。
"她会死。"
妮可不知道自己是他们讨论的对象。门口传来一阵大笑,把她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惊醒过来,她回头看看引起骚动的是什么人,但是群众挡住了她的去路。庆典已经进行了几个小时,她猜想有些比较不谨慎的武士已经喝过了量。
手上的伤再度使她感到疼痛,大概是药效已经消失了。
"罗伊,我现在离开会不会太冒失了?"她问。
她丈夫对洛伦做个手势,表示回答。
洛伦放下酒杯走过来。
妮可对他笑笑,又回头问罗伊。"你要留下吗?"
他微微一笑,她困得已经星眸半闭了。"妮可,你离开不算失礼,但是我必须等威廉国王宣布庆典结束时才能离开。"
她似乎对他的解释很满意,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她的笑容像天使一样动人,他几乎忍不住当下就好好地吻她。
她说:"你倒还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事。现在我总算知道,每次你对我无礼,都是有目的,不是因为不懂得礼节而傲慢。"
"而那使你很高兴?"
她点点头。"女人可不希望嫁给傲慢的男人,"她解释道:"我应该警告你,罗伊,我既然明白你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要开始以眼还眼了。这才公平,对不对?"
"不对。"
"当然对。我相信……"
他没有让她说完,飞快地深深吻她一下。他回到原位时,她已经晕陶陶地,记不得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了。
老天,他真想痛痛快快地吻她,他希望她把嘴张开,让他把舌头伸进去……老天爷,他渴望好好度一个新婚之夜。
"你为什么皱眉?"
他没有回答,只是扶着她站起来,妮可起身向国王及王后道谢。
罗伊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用那种柔中带怯的低语,赢得其它人的笑容。
她是那么脆弱的小东西,却又那么恰如其份。对,她是天使,却又有一点点邪恶,就像她眼中偶然并进出的火花所显示的一样。
"我走过大厅的时候,"她低声说。"很可能会停下脚步,大叫你的名字,然后做手势要你走到我面前,你想你会有什么反应?"
她当然是在吓唬他,她是那么淑女,不会为了争取平等的地位做出如此失礼的事。
罗伊必定也明白这一点,他对她眨眨眼,然后做手势叫洛伦走近。
"夫人要退席了,"他说。"你可以送她回我们的房间。"
洛伦点点头,扶着妮可的手肘,但是男爵的另一个命令又使他止步。"万一妮可夫人停在门口不走,我准许你把她抱回去。"
妮可杏眼圆睁,她看看洛伦的反应,竟然发现他在极力克制着笑容。她看看他,又回头对丈夫说:"罗伊,你实在太不会替别人着想了。"
他对她笑笑。"你这么严厉批评,真令我伤心。我从来不会不替别人着想。"
为了证明他的话,他又说:"洛伦,如果你必须把夫人扛在肩上,千万别碰到她的手,那一定很痛。"
"是。男爵。"洛伦回答。"我会小心的。"
罗伊对妮可眨眨眼。"你看,夫人,这不是证明了我有多体贴了吗?"
她摇摇头。"你知道吗?罗伊,每次我以为我们之间有一丝和平相处的希望,你就会用一些语言来破坏它。你最好了解你的新的地位,我的丈夫。"
她的眼睛变成深紫色,她真是被惹火了。他忍不住想笑。他的妻子敢于面对他而毫无惧色,仿佛真认为她和他是平等的。她真有意思。
洛伦看着男爵盯住妮可,放胆笑了出来。罗伊想要吓唬妻子,但没有成功。洛伦几乎可以看到他们之间冒出的火花了,据他猜想,妮可或许已经爱上罗伊了。她确实对他献出了忠心。从她挺身反对盖文,就很足以证明。不知道罗伊是否明白这一点。当然,他是个武土,武土向来不太重视这么无足轻重的事,他势必要过些时候才会体会到她的价值。
"妮可,"罗伊的话又引起了洛伦的注意。"你说我不知道我新的地位,这是什么意思?"
她必须把眼光从他的眼睛深处移开,才能专心。即使在侮辱她的时候,他依然是那么英俊。只要看着他灰色的眼眸,她就会忘了自己在想些什么。她把目光移向他的胸口。"现在不适合讨论。"
"喔,可是我想现在听你解释。"他把双手背到后面,耐心地等待着。
她深呼吸一下道:"好极了,几天之后,我们就要回到我的领地,对不对?"她没有等他表示同意。"而现在,你已经和我结了婚。"
足足等了一分钟,他才明白她的话已经说完了。她用满怀希望的表情,抬头看着他。他真想哈哈大笑,老天,她真是够傻的。"你的解释还是没法让我了解。"
她耸耸肩,希望等别无他人的时候再详细解释,但是这个好机会放弃了实在可惜。此刻,他全神注意着她,天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这样的机会。
"身为你的妻子,服侍你是我的职责,而你身为我的丈夫,也有责任服侍我。"
他的笑容不再。"我该怎么服侍你呢?"
"遵从我的指示。"
"什么?"
妮可告诉自己绝不可以退却,无论他有多生气。这个问题太重要了。她又说:"遵从我的指示,并不是一件容易调适的工作。因为你是外人,而我领地内的仆人都对我忠心耿耿,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妮可,我的职责是保护你。"
"那也没错。"她同意道,她几乎无法站在那儿,他的眼神实在太令人心寒了。"我希望和你和平相处,罗伊。只要你耐心……"
"我向来很有耐心。"他勃然道。
他的口气丝毫没有耐心,但是她不想多辩。"过些时候,你就会习惯我们的习俗了,我会帮助你适应的。"
"你认为我会改变我的方式?"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了。
"我没有那么想,"她说。"我很累了,我们能不能明天再讨论你那些新的职责呢?"
他没有回答,只用最奇怪的表情,站在那儿紧盯着她。
妮可觉得自己最好此时离开。她仰头吻一下他的面颊,然后匆匆走向门口,一边回头问:"洛伦,你不要一起来吗?"
洛伦快步赶上女主人。
妮可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她表达了自己的希望,罗伊也倾听了。这是个公平的开始,很快地,他就会明白她是对的。罗伊是外人,那里是她的领地,不过他很聪明,应该很快就可以适应,她有十足的信心。
洛伦陪伴女主人回寝室时,一语不发。他忙着掩饰自己好笑的念头,罗伊男爵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令人久久难以忘怀。
"谢谢你陪伴我,洛伦。"走到门口时,妮可说:"晚安。"
"晚安,夫人,祝你好睡。"
妮可对门口的两名守卫笑一笑,走进房里,一名守卫随即替她把门掩上。她大声叹口气。壁炉的阴影下站着一名等待服侍她的女仆,她走到房间一半才发现似乎有些不对,顿时止步,惊讶地吸一口气。
她没见过这名仆人,这个女人比茉莉老多了,身子僵硬,眉间有着深深的皱纹。她比手势叫妮可过去。
这种举止实在太不像女仆了,妮可立即起了戒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茉莉到哪儿去了?她才是服侍我的仆人。"
女人低语道:"我的名字并不重要,反正你以后也不会再见到我。至于那个女孩,我告诉她,厨房找她有事。"
"你来做什么?"妮可问,她发现女人的双手放在背后,立刻小心翼翼地往门口退。
"有人要我带个信息给你。"
"是谁?"妮可问。
"一群反抗别人称之为国王的那个伪善者的领袖。"
"伦敦也有反抗的撒克逊人?"
女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已经失去忠诚了吗?"她质问道。
妮可挺起肩膀,反问道;"告诉我,你的领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你还没有证明自己可以信赖。"
"我不必对你证明任何事。"妮可回嘴道。"说出你要传的话就走吧。"
女人从背后抽出一把利刃,指着妮可。"罗伊男爵是训练士兵的高手,万一他发生任何意外,军队就惨了。战事方面,威廉完全依赖他。我们首先要带走的,就是你的丈夫。"
妮可的眼光紧盯着匕首,她看着那个女人把匕首放在床边的矮柜上便匆匆走向门口,一边低声说:"杀了他,今天晚上!"
"不!"妮可喊道。
女人猛然转身。"你要让守卫听到吗?"
妮可摇摇头,她吓坏了,不过她不想让这个女人此刻就离开。她必须知道反抗组织的首脑是谁。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可能知道她哥哥桑顿向北投奔亚烈男爵之后的下落。
"我再问一次,你的领袖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亚烈男爵一个人还在反抗威廉,他和手下在北方驻守,就在我的领地附近。"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但那女人却打断了她的话。"对故主忠心的,不只一个组织。"她说:"你今天晚上必须证实对我们的忠诚。"
"你要我怎样杀死我的丈夫?"妮可问,同时举起她缠着绷带的手。"我连刀子都没办法拿。"
女人似乎十分意外,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妮可暗暗感谢上苍,山姆医生没让她说服了替她拿掉绷带。"就算我有心,也没办法杀死我丈夫。"她说。她的口气中带着些胜利的意味,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相信那个女人没注意到,因为后者正盯着妮可的手。
"你必须想办法。"女人说。"不是他死,就是你死。"
女人正要伸手拉门时,妮可说:"那就让我死好了,威廉会报复的。"
女人摇摇头。"天亮之前、有三个男人会来带你走。你必须在他们到达之前下手。"'
"我不要!"
"那他们会杀死你们俩。"
她留下这句威胁后、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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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的奖赏 第六章-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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