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史密瑟斯。诸位完全可以说,我是个小人物,做那么点小买卖的。
我到处推销一种叫做“南南莫”的开胃小菜地,吃肉时加上一点最有效,既开胃又帮助消化,既不含有害的酸性物质,也不会影响心脏。我认为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开胃消化食品了,因此很容易推销。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干这买卖。不过我总是希望,有一天也找一样不那么好推销的东西卖卖,因为越不好推销,报酬就越大。不过眼前我只好将就将就,还是做这种买卖。只是住房花的钱太多。我不得不找个房钱少些的地方住,我要说的这个故事,就打从这里开始。
像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诸位自然不会指望我能说出什么大事情来,然而这个故事却只有我会说给大家听。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我以外,连掩盖都还来不及呢。好吧,事情是这样的。
那时我刚干上我上面说的那个买卖,要在伦敦找个地方安身,而且得住在市中心区。我来到一幢有房间出租的房子,这些房子看上去都是阴森森的。我找到了房东,说我要租套公寓房间。他们把这种光有一个卧室,里面只有个柜子什么的,就称为一套公寓房间。我去的时候,这房东正好在带一个人看房子,这人很体面,因此他不大理会我——当然,我说的是那个房东。于是我只好跟在他们后面一个个房间看,等着轮到跟我这种寒酸的人说话。
我们走着走着,来到一套很不错的公寓房间,有一间起居室。一间卧室和一间浴室,还有一点地方他们称之为门厅。我就是在这里,在这个场合跟林莱先生认识上的。他就是看房子的那位先生。
“太贵了一点。”他说。
房东转身走到窗口,用牙签剔着他的牙齿,那副模样像是他有好几百套这样的公寓房间可以出租,而要租他那些公寓房间的人却有好几千,谁要租谁不要租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个意思肯定错不了。但是他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看着窗外,剔着他的牙齿。
我一下子也不知道哪来这股勇气,对这位林莱先生说起话来了。我说:“先生你说怎么样,我出一半房钱,我们合租这套公寓房间好吗?我不会碍着你的,白天我整天在外面,你怎么说我怎么办,没关系的,我不会比一只猫更碍着你的事。”
我这样做你们听了一定会感到惊讶,但是你们会更感到惊讶的是,他竟然同意了我这个建议——因为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只是个小人物,做那么点小买卖。但是我马上看出来,他对我比对站在窗口的那个人更有好感。
“但是卧室只有一个啊。”他说。
“我在那小角落搭个铺就行了。”我说。
“那是门厅。”房东从窗口回过脸来,也没拿出他嘴里的牙签,突然说了一句。
“我不会让我的床铺妨碍走路,你随时跟我一说,我马上把它塞到柜子里去。”飞说。
他看上去在动脑筋考虑,另一个人则在放眼看伦敦市景。最后,你想得到吗,他答应了。
“他是你的朋友吗?”房东问他。
“是的。”林莱先生回答说。
没有比这更赏我脸了。他真是个大好人。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样做我受得了吗?当然不好受。但是我跟着他们走的时候,听到他告诉房东,说他是刚从牛津来的,要在伦敦舒舒服服住上几个月,什么事也不做,到处看看,同时挑选一份工作。我于是想,能跟他学到点牛津气派,对我日后做买卖好处可大了。这样我也许会更快做上我盼望已久的推销高级商品的工作,好多挣点钱。真所谓引上半行坦丁的《地狱篇》,就表示你已经读过弥尔顿的全部作品了。
好了,还是回到我要说的那个故事上面来吧。不过诸位可别指望我这样一个小人物会说出个故事来让你们大吃一惊。就这样,我们两个在我们这套公寓房间裹住下来了。我很快就把什么牛津气派忘得干干净净,却只对他的思维能力感到惊叹。他一下子就会想出一些你怎么也想不到的念头,似乎好主意满天飞,他只要信手拈来就是。我一再发现他总是先知道我这就要说什么。这不是读心术,而是所谓直觉力。为了不去想整天在推销的“南南莫”,晚上我就读一些棋书,有些棋局使我苦思冥想而无法解答。然而他过来把我摆着的棋局一看,脱口就说:“你不妨先走这个棋子。”难题一下子就解决了。我觉得他简直无所不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在那时候发生了昂吉村那件古怪的谋杀案。我不知道诸位是不是还记得这个案子。一个叫斯蒂格的和一个姑娘住在那里北当斯山一间小屋里。那姑娘有二百英镑,结果每一个便士都落到了这个斯蒂格的手里,姑娘本人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苏格兰场怎么也找不到她。
我对这件事大感兴趣,因为我在报上读到这斯蒂格买过我两瓶“南南莫”;因为奥瑟京普警察局把他的情况都查得清清楚楚,就差不知道他到底把那姑娘怎么样了。就为了那两瓶“南南莫”,这个案子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我的注意,要不然我看过报就算了,是不会再去想这个案子,或者对林莱提起一个字的。“南南莫”时刻在我心中,因为我天天推销它,弄得我除了它什么东西都不想。因此我忍不住对林莱说:“我对你看破棋局和解答许多难题的本领实在惊奇,因此我想你一定能够猜破奥瑟索普那个疑案。这个难题不亚于棋局的难题。”
“十件谋杀案的难题也顶不上一局棋的。”林莱回答说。
“可它把苏格兰场难倒了。”我说。
“是吗?”他问道。
“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说。
“这是不可能的,”他说。紧接着他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正坐着一起吃晚饭,我于是把从报上看到的新闻一五一十告诉了他。那姑娘是个漂亮的金发女郎,个子小,名叫南普,有两百英镑,他们在一间小屋裹住了五天。后来男的在那里又住了两个星期,但是这期间没有人再看见过那个女的。斯蒂格说她上南美去了,后来又说他没有说过她去了南美,是说她去了南非。她银行里的存款全提走了,斯蒂格却有了一百五十英镑。接下来斯蒂格成了一个吃素的,所有食物都在蔬菜店里买,这件事就引起了昂吉村警察的疑心,因为对于这位警察来说,吃素的人他还没有碰到过。从这以后他开始注意斯蒂格,把他监视得很周到,因为后来苏格兰场问他什么,他没有不能告诉他们的,自然只除了一件事。是他报告了五六英里远的奥瑟索普警察局,他们也来插上了一手。他们只说得出一件事情,就是她失踪以后,他住在那里的日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小屋和它整洁的花园。他们越是监视就越是不解,如果不是他吃素,那他们根本不会对他起疑心。他们没发现什么对这个人不利的材料,除了他忽然有了一百五十英镑,而且这也不是奥瑟索曾警察局发现的,是苏格兰场发现的。
对了,还有员吉村警察发现的落叶松问题,这件事伤透了苏格兰场的脑筋。林莱听了也大伤脑筋,我伤脑筋就不用说了。在那个花园里有十棵落叶松,斯蒂格在租下那间小屋前,先就跟房主谈妥,这些落叶松可以由他自由处置。自从那位可怜的小南前死了——她一准死了——以后,他把这十棵落叶松砍得一棵也不剩。差不多整整一个星期,他一天干三次活,就是砍这些落叶松,等到全部落叶松砍倒以后,他把它们全砍成不到两英尺长的一段一段,又把它们堆成很整齐的一堆一堆。这种做法谁也没见过。这是干吗呢?有人说他是用这件事来为他有把斧子作借口。但是制造这个借口也未免过分花力气了,因为他足足砍了两个星期,天天干重活。要杀小南苗那么个弱小姑娘根本用不着一把斧子,一刀就完了。还有种说法是他需要劈柴来烧掉尸体。但这些木头他没有用来烧过任何东西。它们整整齐齐地一堆一堆地堆在那里,动也没有动过。一点不假,这件事情叫每一个人伤透了脑筋。
我把这些事都告诉了林莱。啊,对了,斯蒂格还买过一把大切肉刀。真要杀人可以不用斧子,没有一把刀却不行。然而还是那个问题,他并没有烧掉她的尸体。他只在小炉灶里生火烧他的饭菜。这件事昂吉村的警察调查过了,从奥瑟索普来的警察也调查过了。小屋周围有小树林子,他们爬到随便哪边的一棵树上去噢炊烟气味。他们噢了又噢,根本没有焚烧过死尸的气味,只有普通烧菜的气味。奥瑟索普那些警察尽管精明能干,但不足以把斯蒂格送上绞刑架。稍后,苏格兰场的人也来了,他们发现了另一件事情——却是否定性的,一下子把调查范围缩小了。他们查下来,小屋和花园的白玉地没有动过。自从南苗失踪以后,他也没有出去过。对了,那把大切肉刀旁边还有一把大锉刀。但是铁刀上没有任何控过的骨头屑,刀上也没有任何血迹。他自然把它们都冲洗干净了。我把这些也都告诉了林莱。
在我说下去之前,我先得给诸位打个招呼。我只是个小人物,你们也许不会指望我说出什么耸人听闻的故事。不过我得告诉你们,这个人是个杀人犯,或者至少有个人是杀人犯;那女人是被干掉了,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呢,做这种事的人不会到了你们可能以为他会到此为止的地方就停止。存了做这种事情之心,有一根细长的绳子牵着他走,简直说不出他会到什么地步才停止。这种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谋杀故事对于一位独自坐在火炉旁边津津有味地细读的太太小姐来说是件美妙东西。但是谋杀本身却不美妙,当一个谋杀犯拼命要隐藏他的罪迹时,他甚至比原先更坏。我请求诸位务必把这一点记在心上。好,招呼算是打过,莫谓言之不预也。
于是我问林莱说:“你对这件事想出什么道道没有?”
“下水道怎么样?”林莱说。
“不对,”我说,“这一点你错了。苏格兰场的警察已经钻进去过。在他们之前,奥瑟索普的警察也已经进去了。他们照例检查了下水道,它流到花园外面的污水池;什么东西也没有流到那里去过——我指的是本该流到那里去的东西。”
他又提出了一两个想法,但是苏格兰场的警探在他之前对这些想法都考虑到了。这确实是我这个故事听了不过痛之处。诸位一定希望有这么位大侦探,拿着他的放大镜到犯罪现场,首先当然是到犯罪现场,测量脚印,寻找线索,找到警察疏忽了的杀人刀什么的。但是我们这位林莱先生连犯罪现场也没靠近过,又没有放大镜,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每一次他想到的东西,苏格兰场警探都比他先走了一步。
实际上他们掌握了比任何人能想得出来的更多的线索。每一个显示他杀害了那可怜姑娘的线索,每一个显示他没有销毁尸体的线索;然而尸体无影无踪。它不在南美,也不见得在南非。那一大堆一大难的落叶松木头,这面对着每一个人的线索,却不能导致什么结论。我们似乎不需要更多的线索了,林莱又不到犯罪现场去。困难是怎样对待我们已经得到的线索。我完全搞糊涂了;苏格兰场也是如此;林莱也没说出什么名堂来。这个疑案久久萦绕着我。
我总是想,要不是我碰巧跟林莱提起这个案子,这个案子就可能和许多人们无法弄清楚的案子一样将永远成为悬案。然而林莱对它起先实在没有多大兴趣,不肯多动点脑筋。但是我绝对相信他是能够破案的,因此我一直把他拉到这个话题上来。
“你能够解答棋局的难题。”我说。
“那要难十倍。”他坚持他的原来意见。
“那你为什么不来解答这个难题呢?”我说。
“那么你替我去看看那个棋盘吧。”林莱说。
他爱用这个方式说话。我和他已经一起住了两个星期,我如今知道他的说话方式。他是叫我到昂吉村那小屋去看看。我知道你们会问,为什么他自己不去呢?道理很简单,如果他到乡下去转得头昏脑涨,他就不能坐在我们公寓房间里的壁炉旁椅子上思索了,在这里他可以根据我告诉他的话不受拘束地驰骋他的想像。于是第二天我就坐火车到那里,走出昂吉车站。我眼前一下子耸起了北当斯山。
“就在那边,对吗?”我问搬行李的工人。
“不错,”他说。“就在那边一条巷子旁边。记住了,到了一棵老紫杉树就往右拐。那是棵大树,你不会不注意到它的。然后……”他给我仔细指点,免得我走错路。我碰到这里所有的人都那么好,肯帮忙。这些日子昂吉真出名了,大家都听说过它。写信就是不写郡名什么的,只要写上昂吉就能寄到。
噢,这座山冈一路上去,沐浴在阳光中,一片翠绿,百鸟声喧,把一个姑娘带到这里来该有多美啊!紧接着我猛想起,他就是在这地方把一个姑娘杀害了的!我已经说过,我是个小人物,但我在这百鸟声喧的青翠山冈上一想起她,还是不由得暗想:“如果他真的谋杀了她,万一换做是我把他杀了,那不是妙极了吗?”
我这么胡思乱想的,很快就一路来到小屋那里,开始探头探脑,从篱笆外面朝花园里看。但是我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也就是说没发现比警察们早已发现的更多的东西,我只看到那一堆难落叶松木头对着我,看上去十分古怪。
我靠在篱笆上呼吸着山植树的香味,从它上面望过去看那一堆堆的落叶松木头,看花园另一头的小屋,心里想了很多。我想了很多可能性,直到最后才想到了最好的一个想法,那就是把所有的念头留给那位受过牛津大学教育的林莱去想,我只要按照他的吩咐,把我看到的和听到的东西原封不动带回去告诉他,这比我这个小人物试图想出什么伟大的念头来要好得多。
对了,我忘了告诉大家,那天早晨我已经去了苏格兰场。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他们问我想要什么。由于没有准备,我从他们那里没有得到多少东西。然而在昂吉就完全不同了,他们人人都热心好客,我已经说过,这些日子他们那里正大出风头。那位警察还让我进花园,说只要我什么也不动。我在花园里看了十棵落叶松的树桩,我注意到一件事情,林莱说我非常有限力,做得很好,虽然这派不了什么用处。我注意到这个砍树的人对于砍树实在外行。那位警察说我的想法只是推测。于是我说,他用来砍树的斧子就不对,实在太钝了;这使那位警察不得不考虑考虑,虽然他没有说我是对的。我跟大家说过了吗,自从南首失踪以后,这个斯蒂格除了到小花园砍树以外,从来没有出过门,我想我说过了。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他们曾轮番日夜监视他,员吉那位警察亲口告诉我这一点。这样就使调查范围大大缩小了。
总之,我尽量收集所有的情况,在这样一个案件里或者称为线索,尽管它们一条也不能导致什么结果。比方说,我调查清楚地在村里买的每一样东西,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们他买的盐是什么牌子,只是些很普通的盐,也不含有为了使盐好看有时候加上一点的硫酸盐。他向鱼贩子买冰。我早已说过了,向蔬菜店买过许多蔬菜,那蔬菜店叫做梅金父子蔬菜店。
我和那位警察就这案子还谈了不少,他说他的名字叫做斯拉格。我奇怪为什么不在那姑娘一失踪就来搜查这个地方。他说:“我们起先没有产生怀疑,根本没有想到那姑娘的事。我们是直到发现他光吃素才开始觉得他有点蹊跷。在没有人再见过那姑娘以后,他又那么待了整整两个星期,然后我们才像把刀那样插进来。你知道,没有人查找过她,根本就没有发过搜查令。”
“那么,最初进来的时候,你找到了什么呢?”我问这位斯拉格。
“就是一把大锉子,”他说,“还有那把刀,以及那把他一定用来砍那姑娘的斧子。”
“但他那把斧子是砍树用的。”我说。
“对对。”他说,但十分勉强。
“他到底干吗砍那些树呢?”我问道。
“这个嘛,我的上级自然想出来了,”他说,“他们可能不告诉大家。”
其实他们正为这些木头伤透了脑筋。
“但是他到底杀了那姑娘没有?”我问道。
“他说她上南美去了。”斯拉格回答说。他确实毫无偏见,十分冷静。
我再记不起他还告诉了我一些别的什么。他说斯蒂格那些盆子碟子都洗得干干净净,放得整整齐齐。
好,我于是把所有这些情况带回去给林莱。我坐傍晚的火车回去。我还想告诉诸位,在这个暮春的傍晚,那座小屋周围是那么宁静,余晖是那么灿烂,像是在祝福它,而你们却要听那里谋杀的事。我一回去就一点不漏地把事情全告诉了林莱,虽然有许多事情我觉得实在不值一提。然而叫人乏味的是,当我开始节略掉一些什么时,他竟会知道,而且一定要我讲出来。“你说不准什么会用得着,”他说,“女仆扫掉的一颗钉子也可能把一个人送上绞刑架。”
话是不错,但为什么我一提到“南南莫”他又不要听呢?我这个故事就是从“南南莫”开的头。要不是斯蒂格买一两瓶“南南莫”,我就不会向他讲这件事,他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但他为什么说这是鸡毛蒜皮小事情,我们应该注意主要问题呢?我又一次禁不住要提起“南南莫”,因为正好那天我在员吉又推销掉五十瓶。
那天晚上我和林莱晚饭前、晚饭间和晚饭后坐在壁炉前抽烟,都在谈论着这个案子,我注意到他的思想始终被一个障碍拦住越不过去。这个障碍不是苦于研究不出他会用什么办法把尸体弄走,而是无法说明他为什么接连两星期天天砍树砍木头,而且像我刚打听到的,他事先付给房东二十五英镑让他可以这么干。正是这一件事难倒了林莱。至于斯蒂格会用什么方式把尸体处理掉的问题,我觉得警察们已经把各种假设都否定了。说他把尸体埋掉吧,他们说白亚地一点没动过;说他把尸体烧了吧,他们说从来没有噢到过烧尸体的气味,甚至爬到树上去噢过了。我曾经指望林莱能破案,他解决难题的本领我早领教过了,我本想他是有办法的。但是现在我看到了,人们已经抢在他前面做了那么多的事,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办法能超过他们,于是我感到实在难过。
他问过我一两次:有什么人到过这小屋吗?有什么人从这小屋把什么东西拿走了吗?但是都没有。这帮不了我们的忙。我也提出了一些问题,全都没有用,我有时忍不住又要说起我的“南南莫”来,他十分尖锐地一下子就把我的话头打断。
“但是换了你,你会怎么做呢,史密瑟斯?”他忽然问道。“你本人会做些什么呢?”
“你是说如果我谋杀了可怜的小南苗的话吗?”我问道。
“一点不错。”他说。
“我简直没法想像我能做这样的事。”我告诉他。
他听了这话叹了口气,好像觉得我这个人太缺乏想像力了。
“我想我永远不能当一个侦探。”我说。
他只是摇摇头。
接着他狠狠地看着壁炉里的火,几乎都看了一个钟头。然后他又摇摇头。再下来,我们两个都去睡觉了。
我一生一世将永远忘不了那接下来的第二天。这天我照常出去推销“南南莫”,直到晚上回来。大约九点的时候,我们两个坐下来吃晚饭。在公寓里是不允许生火烧菜的,我们自然只好吃冷菜。林莱的第一道菜是凉拌蔬菜。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他盆子里有的是什么。
当时我还是满脑子在昂吉村推销“南南莫”的事情。这东西我在那里推销了五十瓶,说得准确点是四十八瓶,在一个小村子里,这到底不算少了。因此我忍不住又说了句,但我马上就明白,“南南莫”这玩意儿根本没在林莱眼里,于是我一下子又住了口。林莱实在是位好心的人,不忍心让我扫兴,你知道他做什么了吗?他一定是马上明白我为什么一下子住了口,于是把手伸过来说:“你能给我一点你那个‘南南莫’,让我跟我这盘凉拌蔬菜一起吃吗?”
我实在被他这种好心的做法感动,都准备给他了。但是我马上想起来,“南南莫”是不跟凉拌蔬菜一起吃的,它只眼肉一起吃。那在瓶子上写得清清楚楚。
于是我告诉他:“‘南南莫’只跟肉一起吃,吃肉吃它又开胃又可以帮助消化。”
唉呀,我以前还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脸会变成他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发了呆,整整一分钟一动不动。你瞧他脸上那副表情。就像一个人看见了鬼似的。但也不是。像是一个人看见了什么东西,看见了以前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认为绝不可能有的东西。
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也变了,变得更低,更沉。他说:“对蔬菜没有帮助,对吗?”
“一点帮助也没有。”我干脆地回答说。
他听了这话,喉咙里咕嘟一声。我真没想到他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感觉。我当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不管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把这位有大学问的人震惊了。
接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一个人也有可能会犯错误,用‘南南英’和蔬菜一起吃的。”
“也只会错一次,不会错第二次了。”我说。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他跟着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好像我说的话是预言世界末日似的,而且他把我的话加重了语气说,直到让人听上去它们有什么可怕的含义,他一面说还一面摇着头。
最后他不响了。
“怎么回事?”我问他。
“史密瑟斯。”他说。
“唉。”我答道。
“史密瑟斯。”他又说了一声。
我说:“到底怎么啦?”
“你听我说,史密瑟斯,”他说。“你得给昂吉那家杂货店去个电话,问问他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问他。
“问问他斯蒂格是不是的确买了那两瓶‘南南莫”,我想他是买了,不过是同一天买,而不是隔了几天买的。他可不会那样做。”
我等了一下看他还要说什么,然后我跑到外面去照他的吩咐。
我打电话花了好些时间,因为这时候已经过了九点钟,最后还是通过警察局帮忙才把话问来。他们告诉我斯蒂格买“南南莫”是相隔了六天;于是我回来把这话告诉了林莱。当我走进房间的时候,他两眼充满了希望看着我,但是我把话一说,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这个回答并不是他所想的。
要不是不舒服,他不可能难受成这个样子。他傻呵呵地一言不发,我就对他说:“你需要喝上杯上好的白兰地,而且早点上床去睡觉。”
但是他说:“不。我必须见见苏格兰场的人。请你再去替我给他们挂个电话,叫他们马上到这里来。”
我对他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么晚我可没法把苏格兰场的警探请到这里来看我们。”
他的眼睛这会儿亮堂堂的。他一点病也没有。
“那么你对他们说,”他说,“那位南首姑娘他们永远找不到了。请他们马上来一个人,我要告诉他为什么。”他又加上一句,我想只是对我说的:“他们必须监视斯蒂格,直到为了别的什么事逮住他。”
你们想得到吗,他来了,那位厄尔顿探长本人亲自来了。
在我们等着他来的时候,我打算跟林莱谈谈。我承认,一半是出于好奇。我不愿让他闷着头坐在炉火旁边想他的心事。我试图问他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不肯告诉我。他只是说:“谋杀是可怕的。而当一个人平方百计要把他的罪迹掩盖起来,那只会弄得更糟。”
他始终不肯告诉我。他说:“有些事情是人们永远不想听的。”
这句话千真万确。这件事我但愿永远没有听到过。说实在的,我是从来没有听到。我只是从林莱告诉厄尔顿探长那最后两句话中猜出来的,这两句话无意中让我听到了。也许诸位最好也是读到这里为止,不要把我这个故事再读下去了,这样你们就不会也像我这样把事情猜出来,哪怕你最喜欢读谋杀故事。因为你们要读的谋杀故事是带点罗曼蒂克味道的,而不是一场真正的恶心谋杀。好吧,你们读下去也好,不读下去也好,那就悉听尊便了。
话说那位厄尔顿探长进屋来了,林莱默默地向他摇摇头,指指他的卧室,他们两个就走了进去,悄悄地说了半天,我一个字也听不见。
他们从卧室出来时,默默穿过我们的起居室,一起走到门厅去,就是这时候,我听到了他们在那里说的最后两句话。
先是探长打破他们的沉默。他问林莱说:“不过他为什么砍倒那些树,又把它们砍成一段一段呢?”
“那完全只是,”林莱回答他说,“为了使得他的胃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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