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斯汀戈,也许你现在明白了。”苏菲在公园里的第一天对我说,“内森是如何救我的。真不可思议!当时我病得很厉害,很虚弱,晕了过去,这时他来了——怎么称呼他的——迷人的王子,是他救了我,而且是那么轻而易举。你瞧,就像魔法一样,好像他用一根魔杖在我身上一挥,我便好起来了。”
“这花了多长时间?”我问,“那两次中间隔了……” “你是说内森发现我那天之后?哦,几乎没花什么时间,真的!两周,三周,大概就是这么久。喂!走开!”她朝那只最大最凶的天鹅扔去一块小石头,它一直在我们的野餐旁虎视眈眈。“滚开,讨厌的家伙!你真是一个恶棍![1]过来,泰德乌兹。”她朝她最喜欢的浑身脏兮兮的那只天鹅小声地咯咯叫着,用一块碎面包逗引它过来。那只天鹅浑身乱糟糟脏兮兮的,犹豫着摇摇晃晃地向她走来,可怜兮兮地斜着眼睛朝这边看了一眼,开始拣食那些碎屑。我认真地听着,尽管我的注意已开始转向离岸不远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即将来临的与性感的莱斯丽的幽会吧,我的情绪在狂喜与焦虑之间徘徊。我试图减轻这种感觉,便喝下了好几听啤酒——这有违我为自己制定的纪律,即白天及工作日不喝酒,但我确实需要什么来压抑住这种迫不及待的期盼,以使我那狂跳不止的脉搏能稍稍减缓。
我看了看手表,发现离约会时间还有整整六个小时。这太令我沮丧了。天空中漂浮着彩虹般的云彩,就像迪斯尼五颜六色的蜜饯,平缓地朝天边慢慢游去,将缕缕阳光洒在我们那块绿草萋萋的小小半岛上。我们坐在那儿,苏菲讲着内森的故事,我呢,则认真地听着。远处,从布鲁克林方向隐隐传来汽车的阵阵喧嚣。
“内森的哥哥叫劳瑞,”她接着说道,“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内森很崇拜他。第二天,他带我到劳瑞在森林山的诊所去见他。他为我做了一遍仔细的检查。他一边检查一边说:‘我想内森的诊断是对的——很准确。他在医学方面很有天赋。’但劳瑞也不能确诊。他认为内森对我的缺乏症的诊断是对的。我当时苍白得吓人。我告诉他我的所有症状后,他也认为我肯定是缺什么东西,但他必须确定缺的是什么,于是他与他的一个朋友约定了一个会诊。那人是哥伦比亚医院的一个专家[1],是一个‘缺乏学’专家,不……”
“是一个专门研究缺乏症方面的专家。”我猜测着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对,很对。这位医生叫沃沦•哈特费尔德。战前,他和劳瑞一起学医。当天我们就一起开车去了他那儿。内森和我一起去纽约见哈特费尔德医生。内森借了劳瑞的车,带着我驶过大桥,直奔哥伦比亚医院。嗬,斯汀戈,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是开车去的医院。劳瑞的车没有车顶——嗯,也就是敞篷车。自从在波兰长大成人后,我一生中都在梦想着坐在这样的敞篷车上飞驰,就像我从电影里或画报上看见的那样。这真是太没出息了,是吧?就只想乘篷车飞驰,一次即可。但现在,在这美丽的夏日,我和内森一起开着车,夕阳西下,晚风习习,吹着我的头发。这一切太奇怪了。我当时还很虚弱,但感觉好极了!我明白是什么让我好起来的,那就是内森。
“我记得那时刚过中午。除了在晚上乘地铁去过曼哈顿,平时我还从未去过。现在在白天,我第一次坐在敞篷车里,从车上看哈得逊河,看摩天大楼,以及明亮的天空中来来往往的飞机。真是太奇妙、太漂亮、太令人兴奋了。我差点就要大叫起来。我从眼角瞟了一眼内森,他正滔滔不绝地讲着劳瑞,讲他这个医生哥哥的了不起的那些事;然后他又讲起医学。他如何敢打赌他对我的诊断是对的,如何治疗等等。我们正朝百老汇驶去,我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我当时的感受。我想你会把它称作什么?——崇敬。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英文词。我崇敬眼前这位甜蜜、温存、和善的男人,他将无微不至地关心我,让我好起来。他是我的救星,恩人!斯汀戈,就是这样,我从前从未有过什么恩人……
“而且,他真的对了。我在哥伦比亚医院住了三天,哈特费尔德医生对我做了一系列检查、测试,证明内森的判断是对的。我严重缺铁,嗯,当然还缺其他元素,但都不太重要,主要是缺铁。在我住院的那三天里,内森每天都来看我。”
“你对这一切感受如何?”我问。
“你指什么?”
“唔,我并不想打探什么。”我说道,“不过你所描述的是我所听见的最离奇、最美妙的旋风式奇遇。毕竟,你们那时还只是陌生人,你并不真正了解内森,不知道他的动机。只有一点,他显然被你迷住了。”我顿了顿,又接着慢慢说道:“苏菲,如果我的问题太涉及个人隐私,你可以打断我。只是我这人总是想知道当一个令人敬畏、有魄力的迷人家伙出现,就像他那样,并开始和你在一起——嗯,我又要用那个字眼了,把你弄得神魂颠倒时,你们女人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她的脸在沉思时显得很迷人。然后,她开口说道:“确实,我当时很困惑,我有很长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和任何的……我该怎么说?”她又停顿了一下,思索着用什么词,“——和任何男人有过接触,任何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那时并不在意这些,那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不是非常重要的部分,因为我太在乎我以后的生活。我的健康,这才是最重要的。那时,我只知道内森救了我的命,我并没想以后会发生的事。哦,我想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我为这一切欠了多少帐。但是你瞧,斯汀戈——现在看来十分好笑——所有这一切都与钱有关。那才是让我困惑的事儿。钱!在医院里,到了晚上,我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想:瞧,我现在住在单人病房,哈特费尔德医生一定花了好几百美元,我以后怎么还呢?我胡思乱想,产生了许多怪念头。最坏的一个打算是去找布兰克斯托克借笔钱。他会问我原因,我不得不告诉他是为了治病,而布兰克斯托克肯定会十分生气,因为我找别的医生看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布兰克斯托克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内森更不理解。不管怎么说,我不想伤他的心。我为钱做了许多噩梦……
“哈,其实根本无须为任何事心烦。内森负担了一切费用——总得有人付——当内森付钱时,对我来说就没什么事使我觉得窘迫和害羞了。我们相爱了,这使一切事情变得简单起来。而且也不用付什么钱,因为劳瑞不肯收钱。他当然不会。而哈特费尔德医生也没让我们付费。吃下许多含铁的药丸后我开始康复,我要做的便是像玫瑰一样去开放。”她一下子住了口,一丝笑容从唇边溜出,“记住用动词原形!”她学着内森的教师派头,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不要说‘去开放’,只需说‘开放’!”
“这真不可思议,”我说,“我是说他得到你的方法。内森应该是一名医生。”
“他曾经想来着。”她停顿片刻,喃喃地说,“他曾十分想当一名医生。”突然一瞬间,她变得有些忧郁。“不过,那是另外一个故事。”她又加上一句。这时她脸上一阵苍白,掠过一丝紧张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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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的选择 第36节 内森是如何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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