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佳偶 第三章

  在左宇唐说出要娶柳染衣的话之后,李衡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完全抻不起劲,也因此,在婚前的那段日子,左宇唐过得清闲至极。
  但是,他常常忍不住就会逛到荐福寺去。不知为何,他的脚步最常流连的地方竟是他被甩了一巴掌的那条小径,而最常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也是那张俏丽的容颜……
  而柳染衣份外珍惜着当千金小姐的日子,毕竟,嫁为人妇后她就无法这么随心所欲了。
  因此,在婚前的那段日子,柳染衣奋力地让自己过得愉快,她可得好好珍惜这所剩不多的日子,总趁着柳夫人出门访友的机会偷溜出去玩。
  但是,无论是走在大街上或是于林间闲步时,她都会不自觉地搜寻着那儒雅斯文的男子,为什么?她不知道,完全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想再见他一面呢?还是盼望着别被他发现?
  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地飘过去,转眼站,皑皑白雪已覆满大地,“云从苑”雪白的景致里添上了大红的彩幔、窗纸上粘贴着各式喜气图样、左宇的仆从忙进忙出……
  成亲的吉日就这么飞也似地到来……
  从一早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两个要成亲的人就成了任人摆弄的傀儡。
  先是大红喜服层层件件地往身上套、静待吉时一到,傧相请新郎迎亲,一路上只见兵荒马乱看热闹的挤成一堆、前来驾喜的宾客车马交错……而到了柳家之后,又要赞礼、升堂奠雁、亲友陪坐……只因一切仪式的进行都要等到吉时方可进行。光一个迎亲左宇唐就不知行了几次礼。
  好不容易拜了堂,两个新人的耐性差点没给磨光,柳染衣是躲在红盖头后咬牙切齿地暗咒,左宇唐则是在喜气洋洋的笑容之下,把所有对他道喜的人全给骂个狗血淋头。
  所幸两人从小就当惯了双面人,因此这声婚礼上大多宾客满意不已,啧啧称赞着新娘行止端庄、新郎斯文有礼,天作之合的佳誉当之无愧。
  终于,喜宴开始了。
  柳染衣在心中感谢着满天神佛,她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正打算在新房里好生发泄一下今天所受的鸟气时,却不料房里有一班女眷自告奋勇要在这里陪她,免得她无聊。
  现在的柳染衣只想上吊,头上的凤冠闷得她的头好像快冒烟了,身上厚重的衣物更像是要压垮她全身的骨头似地重,而最最可恶的就是在她身边像麻雀般吱喳不已的女人,害她想趁3着没人解脱一下都不行。
  看来,只好装病了。
  这个主意一打,柳染衣原本端坐在床沿的身子立刻软软地倒了下去。此时佩儿机伶地察觉到主子的意思,便假作大惊失色地喊着:
  “小姐!小姐!”佩儿边喊边对环儿使眼色。
  “喔!”迟钝的环儿此时才反应过来,便走到众家姑娘前微微欠身说道:“真对不住,我家小姐素来身体孱弱,今儿个这般忙累着实在让她吃不消……婢子斗胆请诸位娘子到前头花厅坐坐,我想我家小姐静静地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了。”
  由于柳染衣的视线被头巾遮住,因此只能以耳代目,满意地听环佩叮当、衣裙宪翠的声音逐渐淡去,等听得众人都离去后,她一把摘下头上的凤冠,双手毫不优雅地搔着头发,长吁了口气说:
  “老天爷!真受不了……”柳染衣的抱怨嘎然停止,因为她在眼前出现的是张陌生的脸孔。原来白映雪想着自己身有武功,也许能给染衣些许帮助,便又拆了回来,却不料看见柳染衣这副模样。
  白映雪看着柳染衣那副瞠目结舌的滑稽面孔,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柳染衣一时之间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若在平时,她一定会等环儿告诉她都没人后她才会露出本性,但今天的折磨实在是让她濒临爆发极限,谁知就这么巧,她被拆穿了。
  “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白映雪刺刺地坐了下来,“你不认得我吧?我是魏虹宇的妻子——白映雪”
  “你……你好。”柳染衣尴尬地将凤冠重新戴好正要再盖上头巾时,却被白映雪一把扯下。
  “不用盖啦!今年年初时我也尝过一次这种苦头,真是难受极了,你比我厉害,我一进新房就把这些劳什子全扔一边去,你却能忍这么久。”
  柳染衣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这位白映雪并不似于一般惺惺作态的女子,冲着这一点,她对白映雪就有着无比的好感。
  “让你见笑了,我……”柳染衣觉得很不自在,毕竟她从未在人前显露过本性。
  “这里只有我们,你用不着顾忌。”
  “是啊!小姐,都穿梆了还有什么好装的?”佩儿在一旁侍立,而环儿早在穿梆的那一刻便吓得躲到屏风后去,这时才探出头来。
  “你饿了吧?”白映雪将一盘蜜饯果子递给柳染衣,“偷吃一点不会被发现的。”她对柳染衣这个女孩好奇极了,万万想不到她表面上所呈现的端庄娴静竟然全是伪装,看来,这个柳染衣和左宇唐还真是相同的人物,标准的表里不一。
  “谢谢,”柳染衣此时才算真的对白映雪戒心尽除。
  “你跟左宇唐真是很相配。”
  白映雪这句话差点让正将蜜饯塞进嘴里的柳染衣噎死。
  相配?白映雪有没有搞错啊?在她见识到自己的真面目后,居然还说他们两个相配?谁不知道左宇唐是全长安最稳重、最老成、最循规蹈矩的好青年,这些对左宇唐的夸赞之辞早在定了亲后她就听家里的仆妇伞说腻了。
  “唉!我可不敢奢望和他相配,成对神仙眷属什么的,我只求能和他相安无事,我就要健康念阿弥陀佛了。”
  白映雪看着柳染衣的神色,心想她对左宇唐必定有相当深的成见,若因为这层偏见而使得他们夫妇貌合神离,那岂非不美?可惜了他们两人如此相像,原该能相知相发惜,得成神仙美眷的。
  “你怎么这么消极呢?他可是你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啊!”
  “话是没错,可是…..唉!跟一个我对他毫无感情的人突然成为夫妻,我除了认命还能如何?”柳染衣耸了耸肩,对此一景况也不由得哀叹起来。
  看着喜床上的大红帐幔、成双喜字,她心里只有不胜欲觑之感。天底下真能因有情而得成眷属的又有几人?尤其在这媒妁之言下?
  “你怎么能这么悲观呢?其实只要两人合得来,就可以慢慢地培养感的。”
  “唉!这个道理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这种培养出来的感情,只怕是无可奈何又淡而无味,说真的,我还是希望能嫁给真心所爱的人。”
  “你另外有心上人?”
  “没有,”柳染衣摇了摇头,“只是我确定左宇唐不会是能让我倾心相恋的人,我没那么好的运气。”她抬头看了看白映雪,对她和魏虹宇之间不禁感到好奇,“你觉得幸福吗?”
  “当然”白映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你爱你丈夫吗?”
  “嗯。”白映雪肯定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们初见面时,我是一心一意要杀了他的……但是命运的安排真是令人料想不到,最后,我爱上了他,而他也深爱着我,我们终于结成夫妻,相约厮守一生一世。”谈起魏虹宇,她的眼中顿时满溢着光彩,令柳染衣不觉看得痴了。
  这就是恋爱的人会有的眼神吗?她不懂。虽然她也曾想过恋爱的滋味,但是,她却没有机会去品尝,而今她已是左宇的少夫人了,也许她只能将这曾有过的青涩梦幻深埋于心中了吧!
  柳染衣不沿儿是想起白乐天的诗:“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那是种什么样的牵系呢?而那种承诺与冀望,就是爱情的表征吗?如果是的话,那是多么醉人的情景啊!
  而她……是否有幸领略呢?她不知道。
  白映雪见柳染衣陷入沉思中,微微叹了口气。也许,她该帮她一个忙,让她知道真正的左宇唐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此一来,或许柳染衣终会爱上左宇唐也说不定。
  才这么一想,她发现这是个很好的主意。
  更鼓初敲,杯胱交错、颂声笑语已然褪尽,只剩满图红彩明灯伴着初落的白雪隐入夜色。
  席散后,数个至爱亲朋陪同左宇唐进了新房,纷纷送了些喜庆吉利的话语、作了些应景的诗词之后,也都散去了,环儿佩儿展裳安枕之后也退了出去。
  刹时,原本闹哄哄的新房只剩下柳染衣和左宇唐两人,远处围墙外传来微弱的人语和马车轿辕,细乐吹奏,家中管事正在恭送今天的宾客。
  烛影摇红,照着一室暖暖喜气。
  左宇唐端详着端坐在床沿的柳染衣,心里竟然有些忘了,不知她是否就是上次在荐福寺遇见的女孩,如果是的话,他该怎么办?但如果不是,他又将如何?说实话,他一点也不知道。
  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也会紧张。
  静坐着的柳染衣心中也同样是七上八下地,一心只担忧着自己的坐姿是否够完美、心理准备是否够完善,如果被左宇唐认了出来,她可能把戏演得跟真的一样?真能瞒得过他么?
  时间在两人的忐忑中慢如蜗牛地爬过……
  “掀开吧!看就知道是不是了。”左宇唐心想。一步步慢慢地向柳染衣接近。
  “来了来了,准备好,绝不能失败……“随着左宇唐脚步的接近,柳染衣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向喉头接近。
  红巾飘落,一张娴静如幽花的容颜出现在左宇唐眼前。
  果然是她!
  “是你!”
  柳染衣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杏眼,不解地看着左宇唐,随即又在脸上妆点出一丝羞赧,慢慢地垂下头,回复适才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庄形象,优雅地站起身来福了一福,樱唇微启,以细小如蚊的声音说道:
  “妾身染衣,见过郎君。”
  这下倒让左宇唐不知所措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认错人了?如果眼前的柳染衣真是上次粗野地甩了他一巴掌的女子,在她见到他时,她该会有吃惊的表情才对呀!
  “不必多礼。”左宇唐强自按捺住心中的疑虑,伸手将染衣扶了起来,但两眼还是毫不避讳地直盯着柳染衣瞧。
  柳染衣心中一阵焦急。惨了!他一定认出她来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一切的恶名有柳沾衣去担当。
  “郎君,你我虽已成为夫妻,但是您这样坦然直视,未免……未免失礼了。”
  此话一出,左宇唐更是惊诧,她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吧!这个柳染衣古板拘礼得令人难以置信,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你以前没见过我吗?”
  “没有,只除了……上次在荐福寺中匆匆一瞥,染衣不敢逾礼,因此先行回避。”
  “可是那时你还打了我一掌,你忘了吗?还是那个人不是你?”
  “染衣绝不敢做出这等行迳。”柳染衣摇摇头,“郎君必是认错了人,染衣自小谨遵礼法,连陌生男子都不见,怎敢妄动手脚,做那无耻之行?”
  看着柳染衣一脸惶惶欲泣的模样,左宇唐顿觉若有所失。
  他原以为……柳染衣就是那名女子,他对自己的眼力是很有自信的,怎么这次会走了眼呢?不知怎地,他十分希望她就是那个打了他的泼辣的女子。那活泼灵动的眼神是能撼动他的心弦的;而那勇于和他怒目对瞪的气势更令他事后不由得激赏……如果能让那样一个女子伴在自己身边,那该会多么有趣啊!
  “对不住,是我认错了人。”唉!左宇唐暗暗叹气,为何同样的一张脸会有这样天差地远的性格?又为何要伴自己一生一世的竟是这个木头般的柳染衣?为何上天间要这般捉弄他呢?“不过,你们长得好像啊!难怪我会认错人。”
  “郎君,你说的那名女子,长得当真和我一模一样?”
  “是啊!”
  “啊!天呀……”柳染衣全身轻颤,莲步轻移,向后退了三步。
  “怎么了?”
  “这……这是家丑……但郎君问起,染衣不得不答。”柳染衣假作悲凄状,这是她预先埋设的伏笔,以便将来万一不小心露出原形时,她大可假称自己是柳沾衣,而这伏笔更是非埋不可,毕竟成了亲一辈子的事,她可没把握可以瞒上一辈子而不露馅。
  “娘子坐下来说吧!”
  “其实,染衣尚有一同胞妹妹,叫做柳沾衣,但……她不幸自小染上疯疾,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不能以常理度之,此乃家门之丑,因此外人均不知柳家有此一女。”
  此话一出,左宇唐心中不由燃起一盏明灯,原来……那女子竟是柳染衣的胞妹,柳沾衣,真是个好名字,令人不由得联想到暮春时节,漫天飞絮轻舞、扑帘沾衣……纤纤缠绕、依依娇柔的旖旎情状。
  “染衣自小疼爱此妹,因此染衣想求郎君一件事,不知染衣是否能偶尔接沾衣来此作客?”这也是伏笔,为了预防万一而做的计划。
  “当然可以!”声音中不自觉地蕴含急切,但左宇唐瞬即醒悟到自己的失态,他怎么可以表现得这么热中?万一看来像个急色鬼,被柳染衣传了出去,那自己苦心经营的良好形象不就毁于一旦了?“你可以带她来见我,我自认医术不错,也许可以治好她。”
  “这……”柳染衣被左宇唐的热心吓了一跳,她原以为他是个木头,凡事都不萦于心的,可怎么……竟会对柳沾衣如此热心?这下子她不就等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吗?“只怕不妥,沾衣一见到外人,就易发疯病,以前曾有大夫被沾衣打了个头破血流,所以,还是……。”
  看着柳染衣眼神闪烁,左宇唐心下不由得犯疑,深觉其中必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内幕。但会是什么呢?他猜测不出,但没关系,时间多得很,他可以慢慢地查出真相。
  “好吧!就听你的,夜也深了,我们这就歇息吧!”左宇唐说着走向挂着锦帐的床榻,就要宽衣解带。
  “郎君,我们……尚未喝合卺酒呢!若是不喝,就不算完成大礼。”眼见就要办人生中最可怕的一件大事,柳染衣不由得心下着慌,赶忙找了件事先延缓一下。
  左宇唐这时只想翻白眼。这女人未免一板一眼得过份,连堂都拜了,喝不喝又有谁知道?娶了这样一个遵礼知法的妻子,不就意味着他连在家里都当双面人了吗?搞不好连睡觉时都得防备着自己露出本性呢!看来,他只有有一干好友之前才能得有喘息的机会了。
  但他还是依着柳染衣的意思行事。
  柳染衣眼见逃不过,只好当自己赴刑场似地,以视死如归的通气走向床榻。那直挺挺地步伐让左宇唐的心又凉了半截,这女子连走路的样子都像木头。
  两人就在默默无言间卸去外衫,柳染衣躲进被窝里,全身脱得只剩一件亵衣,紧紧闭上了双眼,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别害怕,可是还是禁不住颤抖。
  “郎君,请。”
  听到这句话左宇唐差点没吐务。有人这么说话的吗?在洞房花烛夜?若非他定力高强,否则他真会当声晕死过去。
  虽然早此时候骆云就教了他一大套闺房密技,但事到临头,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措手才是,只好慢吞吞地跟着钻进被窝,手脚僵硬地搂住柳染衣的颈项。
  当他的手碰触到她柔软的肩膀时,柳染衣微弱的颤抖自他的手心传到他心底,一阵怜惜蓦地涌上,将他的心激荡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长长的睫毛轻颤,似风拂柔羽;小巧的鹅蛋脸红云掩翳,看来煞是娇柔……禁不住心中情欲涌现,他低下头轻吻着她的脸颊,那柔嫩的触感撼动他的心旌,使得他不禁加重双臂的力道,紧拥着她。
  柳染衣此时只觉得心跳加速、全身火热、脑海里空荡荡的一片,全然无法思考……这就是洞房花烛的滋味吗?那接下来呢?虽然之前她已受教,知道圆房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但她还是因不可预料而害怕着。
  听说会很痛,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痛啊!反而还觉得甜蜜,哦!她怎么可以这么想?这不是良家妇女该有的想法。柳染衣在心中斥责着自己。
  但左宇唐的吻益发轻柔缠绵起来,让她禁不住要嘤咛出声,可是,她记得家中仆妇教的,她只要直挺挺地躺着不动就可以了,所以任何指示之外的动作都有违大家闺秀风范的。为了避免被看穿,柳染衣强自压抑着身体上的感受,仍是动也不动地躺着,任左宇唐为所欲为。
  可左宇唐心中暗暗纳闷,为什么柳染衣的反应和骆云描述的全然不同?是他方法有误吗?还是柳染衣根本是个没有感觉的人?一念及此,左宇唐就觉得仿佛有盆冷水兜头泼下,浇熄他体内燃烧的火焰。
  算了!他还是去向骆云问清楚再来办这件传宗接代的大事好了。毕竟对他这个完美主义者而言,他是不容许自己失败的。
  “还是改天吧!”左宇唐说着抽回了搂着柳衣的手。
  “是。”柳染衣必恭必敬地回答。她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左宇唐路途歇手,不过,她也因此放下了悬在喉头的心,但她不否认自己有着少许失落。她知道这样的想法不该,可是……却说什么都挥不去那抹失落。
  他们两人背对背地躺着,彼此都辗转难眠,各自怀着心事度过他们原该风流绝艳的洞房花烛夜。
  魏府,星渚阁中。
  细雪绵密地洒落,魏虹宇关上窗,挡住外面凄寒的风雪。白映雪在镜台前卸下头上的装饰,解放满头青丝。
  “今天我见到了柳染衣,我觉得她跟宇唐会是很相配的一对。”
  “我也这么觉得,只是宇唐他……唉!”魏虹宇叹了口气,他曾对左宇唐发表过一大篇感情可以培养的言论,无奈左宇唐是全然地听不进去。“他对柳染衣有很深的偏见。”
  “真的?那他们俩还真是有趣,柳染衣对宇唐也有成见,我真怕他们会因为太坚持自己的成见而蹉跎了这段良缘。”
  “唉!只怕真会如此,可是毕竟他们是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身为宇唐的好友,我也希望他能有桩幸福的婚姻,只可惜我们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半点也使不上力。”
  “那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呢?”白映雪笑吟吟地望向丈夫。
  魏虹宇看着妻子,他素知白映雪机变百出,只怕她真有撮合他们的妙计呢!若真如此,他就可以还左宇唐一个恩情了,毕竟他和白映雪之所以能共缔良缘,全多亏了左宇唐。
  “改天把骆云和李衡找来,我们一起来撮合他们。”白映雪兴冲冲地说道,最近的日子过得有些许无聊,这会儿,她要来尝尝当月老的滋味。
  熹微晨光自窗棂透入,窗纱上的喜气字样已然为晨露所侵。柳染衣睁开眼,第一个映入她眼中的是左宇唐的睡颜,她微微一怔,这才想起:对了!她已经嫁为人妇了。
  看着左宇唐俊逸的容姿,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接近她,她还是一点真实感也没有,这个陌生的男子就是她的丈夫吗?她甚至还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有关于他的一切了解全是道听涂说而来,这局势叫她气馁,不禁羡慕起白映雪的好运气,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厮守一生。
  而她……他会爱她吗?自己又会对他产生感情吗?柳染衣一点也无法揣想。
  然而左宇唐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真如外界所传言的那般一丝不苟吗?她想起那天在荐福寺时,他骂她:“不可理喻!”时他的表情,虽在盛怒中却未露出狰狞的面容,那冠玉般的容颜上只有两道修长的剑眉微拧。
  这,就是他最大限度的表情变化吗?
  左宇唐的脸近在咫尺,令柳染衣突生一股捏他脸颊的冲动,她想看看那张脸到底是不是肉做的。
  就在她想伸出手碰左宇唐的脸时,他却突然一动,吓得她赶紧闭上眼装睡,就在这时,左宇唐醒了过来。
  明净的光线投射在柳染衣的脸上,为她的面颊敷上一层玉般温润的光泽,长长的睫毛垂下,嫣红的樱唇弯成美丽的弧度,像朵甜美的春睡海棠,她的美丽令左宇唐心中不禁一动,只想拥她入怀,亲吻她诱人的红唇。
  可是,在荐福寺中所遇见的柳沾衣的形影突然跃进他的脑海。
  同样的容貌,可是柳产、沾衣却显得那般活泼灵动,然而他的妻子——柳染衣却只给他呆板木然的感觉,即使在睡梦中,原该是人最无防备的时刻,但柳染衣的睡相却仍中规中矩得可怕,红绫被严密地直盖到颈下,鼻息细细,一头青丝整齐地拖于枕畔……左宇唐觉得她的睡姿真可以用特技来形容之了。
  那么,柳沾衣的睡容会是什么模样呢?想必也该是有着千变万化娇俏容姿吧!也许她还会说梦话,或者胡乱翻滚着,最后终将主动依偎在他怀里,让他轻轻巧巧地一亲芳泽……
  天!他在想什么?他怎么可以这么不道德?在自己妻子的枕畔想着妻子的胞妹,甚至还想那种亲密旖旎的画面……喔!这种行迳跟骆云那个浪荡子有何不同?左宇唐在心中深自忏悔。
  他坐起身来,柳染衣察觉到他的举动,便装成一副睡醒的模样,也跟着起身。
  “郎君,这么早就醒了?”柳染衣连忙下床,“我让佩儿端水来,服侍郎君梳洗。”
  “天还没亮,你不多睡会儿?”左宇唐有些示好意思,两人昨晚都很晚才睡,但他却不小心吵醒了她。
  “不了,郎君既已起身,染衣自当恪尽妇道,服侍郎君,而且,还要去身爹请安呢!”
  左宇唐皮笑肉不笑地将嘴角翘一翘。唉!面对这个柳染衣,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看样子他们真要相敬如“冰”,做对“壁”人,像墙壁一样冰冷平板的夫妻了。
  他连笑起来都像颗石头似的。柳染衣在心中哀叹着。
  “什么?再说一遍。”左宇唐瞠目结舌地看着柳染衣。
  “染衣的意思是,我想替郎君收一房小妾,但不知郎君是否有中意的姑娘?”柳染衣一本正经地说道。
  左宇唐难以置信地看着柳染衣。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才成亲第二天就要帮丈夫物色小妾,她是天生贤良还是脑袋有问题?经由骆云的经验得知,女人都是善妒的,可怎么他的妻子会与众不同到这种地步?难不成她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因此乐于和他人分享丈夫?
  “这……我目前还没有蓄妾的打算。”他心中虽然对柳染衣的表现感到不满,但还是装得一副平心静气的模样。
  “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郎君该早做打算,如果郎君信得过染衣的眼光,那就由染衣来为郎君物色可好?”
  “不用了。”左宇唐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背后,强忍着一腔烦闷,朝着门口走去。
  “郎君……”柳染衣款步跟随。
  “别再说了,‘出嫁从夫’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我既已说不用,你就别再费心了。”
  “是。”柳染衣垂下眼睑,温顺回答道,毕竟多言也是犯了七出之条的。
  看着她这么温婉柔顺,左宇唐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面对这样一个妻子,别说什么生活情趣了,两人根本连话都说不起来,完完全全地没有交集。
  “我去拜访骆云,爹若问起你替我回一声。”
  “郎君,您还是亲自去跟爹禀报一声为是,毕竟这是为人子该做的事,等爹亲自来问未免有失人子这道。”
  “你说的是。”左宇唐皮笑肉不笑的回答,他已经懒得再面对这个女人待左宇唐走出房门后,柳染衣朝着他的背影猛扮鬼脸,挤眼吐舌外带虚踢一脚。
  什么男人嘛!霸道得要命,连说都说不得一句,还拿三从四德来压她,真是可恶透顶。而且那是什么回答?什么呢:目前没有蓄妾的打算?那不就表示以后就有此打算了吗?有了一个老婆还不够,真是得陇望蜀。
  柳染衣压根儿没有发现自己生气得毫无理由,她原本的计划就是要让别的女人来分宠,转移左宇唐的注意力,这样她才能有自由呼吸的空间。可这会儿她全把原先的大计给忘光了。
  “少夫人,你在生什么气啊?”佩儿将刚才被盛怒中的柳染衣踢倒的椅子扶起。
  “没什么。”柳染衣嘟着嘴,“哼!我干嘛为那种人生气啊?气死了我自己多划不来?”
  环儿佩儿互望一眼,暗暗忍着笑。
  “环儿,陪我去熟悉这里的环境,佩儿,帮我绣枕头。”柳染衣说着对佩儿眨了眨眼,佩儿立刻知道主子在玩什么花样。每次柳染衣要偷溜出去玩时就会来这招,当别人问起她一天做了什么时,她就可以以绣了一半的东西为物证,证明自己一整天都待在房里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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