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神医 第四章

  朱宝宝前脚才走,纪老爷便抬头看向赫连长风,不动声色地问道:“这宝姑娘小小年纪,倒是颇有仁心啊,倒不知医术如何?”总得知道对方轻重如何吧。
  “去年湖北闹了一场虏疮,死了不少人。当地居民不是传说有个姑娘大夫,以一种种人痘方式,救了不少人吗?”赫连长风淡淡说道,俊朗眉眼让人瞧不出喜怒。
  “敢情那便是宝姑娘?”纪老爷闻言,马上肃然起敬了起来。“湖北那里居民,还为她立碑歌颂,就连皇上都下令官府寻找行踪,想要册封那位姑娘大夫为‘神医’哪。”
  “‘神医’她倒不见得敢担当,毕竟是她师父教导得宜。只是她平素跟随其师学医,有时一夜方得两个时辰安眠,一年里有十个月时间皆是如此。是以才会一回到家,便像出了笼之鸟儿,兴奋得什么规矩也没了。”赫连长风微微一笑,几句话便为宝儿的不识大体,做出最好解释。
  “应当应当的,十几岁的小姑娘便有此成就,着实不简单、不简单。”纪行金赞许地点头,然一看到女儿脸色似乎不佳,便连忙也带上了她一笔。“宝姑娘发愤习医这事,倒与小女精研刺绣女红,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爹,女儿那点雕虫小技,怎可拿来与宝姑娘行医济世之大德相较呢?”纪舒眉双手置于膝上,一脸谦卑模样。
  “纪姑娘客气了。”赫连长风朝她望去一眼,神态仍是淡然。
  纪舒眉一看赫连长风俊容此时不若平日厉然,举手投足之间又是一派王者气度,心里更生向往之意了。
  她纪舒眉要嫁的便是这般伟岸男子,哪轮得到宝姑娘那种野丫头来抢人!
  “对了,北方青龙镇有个‘赫连茶庄’,可与赫连庄主有任何干系?赫连这一姓氏毕竟不多见。”纪行金问道。
  赫连茶庄!赫连长风心里一凛,俊容却仍是不动声色。
  “在下确实是出身于‘赫连茶庄’,却在多年前便已离开,如今早与他们毫无干系了。”赫连长风才说毕,便起身对纪老爷一拱手。“当时我孤身一人努力,幸而得到纪老爷帮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好说好说。与人为善,便是与自己为善哪。我助了你,换来了一名好贤婿,这可是天大的好生意哪。”纪行金哈哈大笑,笑望女儿一眼。“爹说得没错吧?”
  “爹……”纪舒眉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垂头装羞。
  “纪老爷为何提到‘赫连茶庄’?”赫连长风内心警觉地问道。
  “我只是感叹哪!那赫连茶庄原本也可算得上是一州茶首,不料,上一代花天酒地,这一代的赫连子孙又全都是纨绔子弟,祖宗打下的根基,全都付之一炬啊。”有此为鉴,他为了纪家祖宗基业,怎么样也得求得赫连长风这个贤婿。
  赫连长风闻言,冷冷勾唇,不予置评。
  对于赫连茶庄这些年来动静,他比谁都清楚。因为赫连茶庄名下那些关门大吉的茶行,已经全让他给收购下来了。
  “还是赫连庄主英明,短短数年,便成为南方最大茶庄,连圣上贡茶也指名由你赫连庄主来挑选,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纪行金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愈看他愈是满意。
  “湖北赫连家不是跟咱小姐提亲过好几回了吗?”纪府丫鬟在一旁插话道。
  “这事怎好拿出来说嘴呢?”纪舒眉绣帕掩面,偷偷赞赏地瞥了丫鬟一眼。
  赫连长风目光落在纪舒眉身上,深眸直视着她。石影前些时日捎来之消息果真不假,赫连本家为了挽救家业,果然已经把脑筋动到纪舒眉身上了。
  看来自己和纪家成亲之事,也没法子再拖太久了。
  “纪姑娘才艺兼备,各方君子好逑也是自然之事。”赫连长风勾唇,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奴家谢赫连公子称赞。”见他脸色不若平时严峻,纪舒眉一张脸辣红了起来,心儿怦怦直跳。
  “赫连庄主年轻有为,和我家闺女真可算是金童玉女,只是迟迟不来提亲,教老夫好生着急啊。”纪行金乘机说道。
  “爹!”纪舒眉轻跺了下脚,低头绞起了手绢。
  “我膝下便得这一女,若能得赫连庄主这般良婿,老夫便可安心交棒,一了我这多年宿愿啊。”纪行金看着赫连长风,直接了当地说道。
  “承蒙纪老爷不嫌弃,看得起在下。近日我会挑个良辰吉日,让人上门提亲。”赫连长风起身,简单行了个揖。
  “好,爽快!我等你这个好女婿等得够久了。”纪行金笑着随之起身,用力在赫连长风肩上重重拍了一下。
  纪舒眉以手绢掩面,状似害羞,实则是想掩去心头狂喜。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以后订了亲,湖北赫连家那些家伙就甭再三天两头上门来想高攀了。”纪家丫鬟大声地说道,知道小姐稍后必然会因她这番话而大大打赏她一番。
  赫连长风一笑,长袍一撩后,潇洒地落坐。
  他眼里噙笑,但那笑意如冰,任谁见了都要胆颤心寒的,所以他很快地低头为纪老爷斟酒,以掩去眼里那抹恨意。
  太好了,他方才已断绝了赫连茶庄的最后一线生机。
  日后,他要那些曾经欺压过他的兄长们,一个个跪在他面前摇尾乞怜。
  赫连长风仰头痛快地将酒一饮而尽。
  他多年来朝思暮想的心愿,如今已然达成了,他应该要开心得仰天长啸才是!
  然则,环顾周遭,他唯一想分享的人却只有宝儿哪。
  但宝儿势必是不会开心他娶纪舒眉为妻的,且天真烂漫的宝儿是否会为纪舒眉所欺压?他又有法子无时无刻守护着宝儿吗?
  身为妾室之子,他比谁都知道被正室欺压的心酸哪!
  赫连长风一念及此,人虽在厅堂被纪家父女笑声所包围,手指却蓦地紧抓住筷子,无论挟了什么山珍海味入口,也全都食不知味。
  心头被撕裂了一个大洞,痛得他连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这……便是他所要的成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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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朱宝宝忙碌完城北大火之事,已是数日过后了。
  鬼医师父在实际看了两日病患,确定了膏药处方需要更改之处后,便消失无踪,留下她一个人,累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
  是故,等到泰半紧急病人都已得到照料时,朱宝宝已经三日没闭过眼睛了。
  一直随行在侧的石影在打量状况之后,决定听从赫连主子命令,在宝姑娘累垮之前,赶紧将她送回赫连家。
  石影先发了快帖回赫连家,之后便领着宝姑娘一路赶路回来。
  宝姑娘还没上马,便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一上马之后,更加睡得人事不醒。
  石影明白她当真是累坏了,于是便将她护在双臂之间,驱策马儿快奔回到赫连府。
  “三黄粉还有吗?烫伤严重者,每日撒上一些,七日便可无事。黄岑、黄连、黄柏……大哥……黄柏买不到,你得帮忙啊……”朱宝宝在睡梦间仍不停呓语着。
  石影低头看着正窝在自己身前打着瞌睡的朱宝宝,向来面无表情之面容,也不免染上了几分愁色。
  赫连长风对纪家下聘之消息,已经传遍城内外,宝姑娘这次回府,怕是免不了要伤心了。
  打从几年前,自己高烧不退,让宝姑娘看了诊之后,自己与宝姑娘之间,便有了不同交情。宝姑娘为自己保守秘密,自己则可以为了宝姑娘这样一位好友出生入死。只是,如今辜负宝姑娘之人,却是待自己恩重如山的主子哪……
  石影快马才到赫连家,门前一排灯笼,几盏油灯早已映得阶前明亮如昼。
  赫连长风正等在门前,一看到朱宝宝睡倒在石影怀里,向来淡漠脸庞染上了一层冷霜,一对黑石眸子亦冷硬得像是千年寒冰。
  石影才扯住缰绳止马,赫连长风便已出手将朱宝宝抱回怀里。
  朱宝宝才被惊动,小脸马上愤怒地挤成一团,双眼死命地紧闭着,嘴里却叽哩咕噜便是一串——
  “不要吵、去排队……催什么……我就一个人一双手,莫非要我用脚把脉吗?”
  “宝儿,没事了。你已抵返家门,可以安心歇息了。”赫连长风揽紧她,低声对她说道。
  “大哥?”朱宝宝半睁开眸,瞧见是他,便弯起唇笑得香甜。
  “我在,你安心睡吧。”赫连长风凝望着她,回以一抹淡淡笑容。
  “嗯。”朱宝宝将脸埋入他胸膛里,很快地又沉入睡梦间。
  石影看着主子那一年难得见到几回之笑容,也不由得怀疑起赫连长风与纪舒眉即将成亲的传闻真实性。
  主子只在乎宝姑娘一人,此事无庸置疑啊。
  “你为何不雇辆马车载她回来?”赫连长风揽着朱宝宝往前走,在与石影交身而过时,低声问道。
  “宝姑娘认为马车太慢。”石影回话道,始终站在赫连长风身后一步之处。
  “以后你最好避嫌。”
  “是。”石影淡然地点头。
  “她……”赫连长风停顿脚步,望着她酣睡小脸,低声地问道:“可曾听闻我与纪府之事?”
  “宝姑娘这几日连睡眠时间都没有,如何能有法子听闻得您即将成亲一事。”
  赫连长风半侧身,灼灼目光看向这个面容淡然,瞧不出喜怒哀乐神色之贴身护卫。
  “你在为宝儿抱不平?”赫连长风眯起眼,漠然面具一变转为冷戾。
  “宝姑娘待人极好,赫连府上下之人全都希望她开心。”石影也不闪躲主子视线,直截了当地说道。
  “哼。”赫连长风脸色一沉,拂袖而去。
  难道他会虐待宝儿吗?无论他与谁成亲,宝儿终归仍是他的心头肉,谁都碰不得的。
  宝儿比谁都懂他,她定然也会清楚他若不是情非得已,又怎么会忍心辜负她呢?
  正当赫连长风拥着朱宝宝走回他的院落里,正要推门而入时,纪舒眉亦正踩着月色而来,跨进了院落。
  纪舒眉一见赫连长风怀里拥着朱宝宝,她脸色一阵惨白,提着漆器食盒的双手亦不住地颤抖着。
  赫连长风停住脚步,黑漆目光毫不闪躲地直视着纪舒眉,他与纪家是各取所需,他没道理要因为纪舒眉而放弃宝儿。
  “纪姑娘有何指教?”赫连长风有礼但生疏地问道。
  “我……我是来为赫连公子送点心……”纪舒眉手间食盒不停地发出器皿撞击声,眼眸直瞪着朱宝宝。“你与……”
  “我与她如何?”赫连长风沉声问道。
  “奴家原本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哪个大丈夫不是三妻四妾呢。”纪舒眉强挤出一抹笑意,试探地问道。
  “在下就此谢过纪姑娘之成全,纪姑娘果真有当家主母之风范。夜深了,在下便不打扰纪姑娘安歇了。”赫连长风勾唇一笑,那笑意却不曾到达眼里。“明日会有木工师傅来,你对园里若有任何意见,便请直接告知。毕竟,你不久后便要住进这府里了。”
  “谢庄主。”纪舒眉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赫连长风拥着朱宝宝走回房里。
  她端着食盒走了几步路,忽而发狠地将瓷盅整个儿摔到地上。
  瓷器破裂之声,在夜里分外响亮,阵阵莲子、蜜糖甜香随之扑鼻而来,却只是让纪舒眉怒火更炽。
  庭园两侧红灯笼映于纪舒眉脸上,像嫉妒火焰烧尽了她半张容颜。
  若不给那个野蹄子朱宝宝一点颜色看,她就枉为纪家大小姐!
  赫连长风势必不会对朱宝宝放手,但总有人能逼得他放手吧。纪舒眉想起赫连长风于晚宴席间所说的话,她红唇一扬,突然心生一计。
  她迫不及待地拎起裙摆,小碎步地往爹爹厢房奔去,打算共商大计。就不信她想出的这招计谋,没法子逼得赫连长风与朱宝宝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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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宝宝在离开多日后,总算是让赫连长风给盼了回来。
  无奈她回来这一夜,他虽拥着她,却是彻夜难眠。
  她睡得安稳,可他没忘记纪舒眉方才眼色——那一闪而过之阴毒神色,他幼时便从他爹几名妻妾眼里见识过。
  他不怕纪舒眉使出什么手段,毕竟她斗不过他,但他却绝不能让宝儿受到一丁点毁损。
  赫连长风紧搂着她,怎么用力都嫌不够紧牢。
  朱宝宝虽睡得沉熟,但朦胧间也知道是大哥待在身边,于是便伸出小手轻拍着他,好似往日他作了恶梦时一般。
  赫连长风轻吻了下她小手,陪她小躺了一会儿之后,倦极身子总不免也落入了睡梦里。
  岂料,梦魇亦在同时袭击而上——
  梦中的赫连长风才八岁,正被一群兄弟团团围住。
  “你这个采茶贱婢生的贱子!”大哥一脚踩上他的后背。
  “学狗叫啊!再不然,摇摇尾巴来瞧瞧啊……”二哥不想离得太近,拿起一旁石头拚命往他身上丢。
  他痛得缩起身子,可有人抓住他的四肢,强迫他以最脆弱之肚腹仰躺向上。
  “还敢瞪人……”三哥一脚往他肚子上猛踩。
  赫连长风痛到忍无可忍,发疯似地撞开两、三个人,红了眼地乱抓、乱打一通。
  “疯狗咬人了——”
  几个兄长原来还耻笑他,然而当他一脸打算同归于尽的狂烈神色,双手紧掐着两个兄长的脖子之时,便没有人再笑得出来了。
  大哥手里长鞭拚了命地往他身上挥,但他已经痛到毫无知觉,只想着要毁了这些伤害他的人。
  “胡闹什么!”一声大喝之后,一群家丁蜂拥而上扯开了他们。
  赫连长风被往后推,整个人摔到碎石子上。
  “爹,这野孩子打人——”大哥赫连伯风先告了状。
  赫连长风勉强抬起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瞪着手里还握着染着血鞭子的他。
  “长风、长风……”他娘朝他奔来,哭着抱住他。
  娘的泪水滴到他的伤口上,刺得他瑟缩了下。
  “老爷,你瞧我们家伯儿,脸都被抓花了。”大娘先惊呼出声,哭天抢地地喊叫了起来。
  “孩子们玩玩而已。”赫连明看了所有人一眼。
  “老爷,伯风可是您的长子啊,可不是什么身分卑贱的么儿啊。”大娘不满地跟了上去,嘴里不停地说道:“老爷,你可要为我们母子作主啊!”
  “烦死了,整天喳喳呼呼的——全都别来烦我!我有十多个孩子,少了一个也无所谓。”赫连老爷厌烦地瞪了妻妾儿子们一眼,怒不可抑地拂袖离开。
  “长风,娘带你回房搽药。”他娘拚命掉着泪。
  “搽什么药?你还停在这儿做什么?老爷还等着你上去伺候啊。”四姨太居高临下地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呢……”
  “人家足足小了我们十多岁,哪需要什么妖法,是吧——”二姨太冷冷地说道。
  “长风,娘一会儿就回来喔。”他娘哽咽地说道。
  “娘……”赫连长风呻吟着,感觉娘被人拖着离开,他又躺回了冰冷地上。
  “爹走了吗?”
  赫连长风听见几个兄长交头接耳的声音,继而袭上的便是另一阵拳打脚踢的痛楚。
  他恨他们!他再也不要过这样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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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开!”赫连长风大吼一声,整个人从床榻间惊坐起身。
  朱宝宝亦在同时间被惊醒。
  赫连长风木然地看着她,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此时是梦境,抑或方才的痛苦情况才是梦境。
  “大哥,我是宝儿……你没事了。”朱宝宝捧住他的脸,安抚地说道。
  他全身如冰,颤抖的双手甚至没法子回抱她。
  朱宝宝将他的脸庞压至颈间,小小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地巴住他的身子。
  “没事了,没事了……”她在他耳边低喃着,用她温暖脸颊去贴住他冰冷面容。
  他额上冷汗涔涔,胸膛粗重地喘息着。看着自己的手脚,告诉自己,现下的他已不是八岁的赫连长风了。
  他如今富可敌国,贵为南方最大茶商,连皇上贡茶都要经由他来荐举,怀里的宝儿,也是他最心爱之人,没事了……没事了……
  赫连长风抬起惨白面容,看向她的眼。
  “宝儿,你会陪在我身边一辈子吗?”他嗄声问道。
  “傻大哥,我当然会。”她心疼地抚着他的脸颊,笑着说道。
  赫连长风低头覆住了她的唇。
  “大哥……”她才开口,便让他的唇舌得了空缠绵而入。
  赫连长风这回吻得激切,像是想藉由深吻来确定她是真实地陪在自己身边。
  而她搂着他颈子,也不反抗,只是柔顺地倚着他,直到两人呼吸都被这个吻给搅热了,她才一手撑开他胸膛,半坐起身。
  “大哥怎么了?你已经许久没作恶梦了,怎么这般憔悴?我才离开了几天而已啊。”她一头鸟发斜披于胸前,一双黑玉眼珠专注地瞧着他。
  赫连长风抚着她温润脸颊,胸口忽而一窒。
  “你该知道大哥无论如何总将你放在心头第一位。”他说。
  “大哥干嘛突然说这些?你别吓我啊。”朱宝宝忽而盘腿正坐,一手握住大哥右手脉门。
  “大哥今日脉象如弦,紧绷了些,表示你心里有事,抑郁于肝,肝气微有失常。不过,你身子没什么大碍便是了。”朱宝宝翩然一笑,一旦放心后,自然地便把自己蜷成一小球,窝在大哥怀里。“亏得你身子无恙,否则我这宝宝神医一世威名就砸在大哥手上了。”
  赫连长风坐起身,长指挑起她的下颚,定定地看着她。
  “宝宝……”他浓眉揪成死紧,喉结粗重地上下滑动着。
  “大哥心里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宝儿可不爱看大哥老作恶梦。”朱宝宝轻柔地抚着他眉心。
  “你别离开我。”
  “哇——大哥现下变成黏人小娃儿了呢。”朱宝宝俯身向前,鼻尖轻触着大哥的,笑声亦随之轻拂在他的唇上。“宝儿和大哥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哪。”
  赫连长风忍不住又吮住她的唇瓣。
  “我的嘴儿好吃吗?今儿个没涂玫瑰胭脂哪。”她笑着,也反咬了下自己的唇。“软软的,没有味道哪。”
  “宝儿。”赫连长风长指挑起她的下颚。“我已经派人向纪家下聘提亲了。”
  朱宝宝呆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纪老爷对我有恩,我早允诺过有所成就时,便要迎娶纪舒眉入门。这事,你早也知情的,不是吗?”他快速地说道,心狂跳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宝儿懂得他心意了吗?她是他心里的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松手的。
  “你要娶纪姑娘,但你亲了我,这事是不是有不对劲之处?”朱宝宝揪着眉,总觉得有些地方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确实是有不对劲之处,因为只有你未来的夫婿能对你做出这般亲密之举。”
  朱宝宝跳起身,眼睛瞪得大大地问道:“所以大哥方才那些话,是在同我开玩笑,对吗?你一直都决定要娶我,是吧?”朱宝宝开心得不得了,扯着赫连长风的大掌,又叫又跳地不知如何是好。“太好了,日后什么姑娘都甭再想教你费心思了,你就只能在意我了。”
  赫连长风看着她欢天喜地模样,心痛到连呼吸都疼了起来。但他不能对她说谎,因为她迟早都会知道真相的。
  “宝儿,纪老爷对我恩重如山,我不可能不娶纪姑娘。”赫连长风粗声说道。
  “大哥现下是在说绕口令吗?你说我未来夫婿才能亲我的嘴,但你又说不可能不娶纪姑娘。你现下究竟要娶谁?”她握紧拳头,心里涌入一股不安情绪。
  “我要娶她,但我亦要娶你。”他握住她的手——她指尖如冰。
  “不懂。”朱宝宝后背蓦冒出一片冷汗,她摇头,根本不想去懂。
  “我要娶纪舒眉当正室,要你做我的妾。”赫连长风直视着她的眼说道。
  朱宝宝脸色顿时惨白,一对乌漆明眸木然地看着他。“你要我像你娘还有我娘一样,当个小妾……”朱宝宝声音颤抖着,身子不能置信地频频后退着。
  “你和她们不同。因为我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妾室,你永远会是我心头最宠。”赫连长风上前,紧扣她的肩,激动地说着:“我不能违逆我对纪老爷的承诺,亦不能让赫连本家那家人娶到纪舒眉!你知道我发过誓,要将之前所受屈辱尽数扔回那些禽兽身上的,你懂的?对吗?对吗?”
  “不懂!我全都不懂!我只知道你不要我了——”朱宝宝捣着耳,跃下床榻,转身跑往门口。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你是我的命啊!”赫连长风一个箭步上前,伸臂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朱宝宝拚命挣扎,却怎么样都挣扎不开。他身上的药香飘进她鼻尖,更让她心酸。
  大哥的所有衣裳,她全都让人以特制药材薰香过。
  那是她的私心哪,因为她心里向来就只搁着一个大哥,所以便希望她不在的那些时日里,他也能时时将自己记挂于心哪。
  朱宝宝心头阵阵地绞拧着,她捣着胸口,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不曾这么痛苦过。
  她娘早早过世了,她爹将她卖给了人口牙子,而大哥也……不要她了。
  豆大泪水无声地从朱宝宝眼里滑落,湿了她胸前的衣襟。
  朱宝宝抬起头,用一对无神大眼茫然地看着他的眼耳鼻唇——
  不,大哥还是要她的,他不过是要她当他的妾罢了……她娘和大哥的娘都是妾,他比谁都清楚妾身难为,他又如何能强迫她为妾呢?
  他好狠的心哪……
  “说话。”赫连长风着急地捧住她的脸,被她的泪水弄得几乎快疯狂。
  “我不要。”朱宝宝微声说道,身子像染了风寒似地从骨子里凉到外头。
  赫连长风大掌陷入她的肩臂里,整个人铁石一般地僵直着。
  “你不要什么?”他嗄声问道。
  朱宝宝在他的怀里,缓缓地转过身,一对被泪水浸亮的冰雪莹眸直勾勾看入他的眼里。
  赫连长风心头一凛,屏住了气息。
  “我不要当你的妾。”朱宝宝清亮地说道。
  赫连长风有如五雷轰顶地站在原地,不能置信她会这样对他。他以为——他以为……他以为啊!
  朱宝宝推开他的手,缓缓地转身走向门外。
  赫连长风喘不过气来,想伸手揽她,却又不敢再这么做。
  朱宝宝牛步般地走出门外,小黄狗正趴在院落门口,一看到她走出来,便开心地吐着舌头朝着她飞奔过来。
  “汪汪——”
  “爹!”朱宝宝往前一奔,用力抱住了它,眼泪如雨地洒在小黄狗身上。“宝儿现在只剩下你了。只有你待我最好,会永远陪在我身边……”
  小黄狗抬头舔着她的泪水,朱宝宝心一酸,哭得更凶了,哭到她甚至看不清楚小黄狗的脸。
  赫连长风站在门内,捣住耳朵不忍卒听,却仍然没法不听见她清幽冷声响彻微凉子夜——
  “爹,咱们父女俩以后便要相依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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