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边关,水京几,孟湘南。
并列当今世上三大商号的新任和下一任当家同时聚在一起,气势说有多惊人就有多惊人。
城镇里开始有许多商贾走访佟家,仅为了能见上支撑着经济命脉的三大传奇家族一面。
一整个冬天都可以见到他们三人在市集里穿梭,在茶坊谈天说地,三大传奇家族的第二代交好,没有人不乐见的。
不知不觉又一个冬季即将过去,边关仍是冷得不像样,也替分离带来些许寂寥。
水胭脂前来学习的时间已届满一年,正是当初约定的时间,而孟少陵一叨拢就是一段不短的时间,随着水胭脂准备离开,孟少陵也决定一起离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离别的前一天,所有人都很贴心的不去打扰小俩口话别。
他们也没心思去应付其他人,所以镇日留在佟府,可能在花厅,在庭院,在回廊,在佟府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见他们。
现在他们窝在他的书房,一个绝对不会有人经过的地方。
佟胤玄坐在案前,水胭脂坐在窗边,他们的距离不是很近,却是抬头就能见到对方的位置。
那是他们的默契,走进室内,他们总会选在对方能够第一眼看见彼此的所在。
她捧着一本绣本,一双媚眼在上头打转,他则手执狼毫笔在纯白的纸张上挥洒。
起先她不知道他是在写信或是写什么重要的事情,最后才发现他原来是在画画。
“少陵说要和你同路。”佟胤玄突然道。
她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后道:“我知道。”
说实话,她不是很喜欢孟少陵。
大概是一种身为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孟少陵看自己的眼神有点……神似佟胤玄,只是更深沉,被仔细隐藏起来却又不小心露了馅。
比起来佟胤玄就比较温柔,虽然有时候他看她的眼神具有强烈的侵略性,她却不感到害怕,而是一股异常兴奋的战栗。
“他是个男人。”他接着道。
“他是你朋友。”
“是啊……”他的口吻有些若有所思,像在应和她,她像是有感而发。
“怎么了?”水胭脂注意到他蹙起的眉心。
“不,该怎么说……”他的神情突然变得迷惘。
静静地合起书本,她专注的望着他,不急着催他开口描述现在的感觉。
停留在半空中的狼毫笔墨汁已尽,渐渐干涸,但他似乎还没整理出一个所以然。
“你在画什么花?”炒股日记www.ddgp.net
不知何时,她来到他身畔,垂眸注视着案上不知完成多少的画。
那是一朵几乎占满整张画纸的花。
明明画上尚未着色,她就是有种这是朵白花的感觉。
纯洁而高贵的白花。
“谁说我是在画花?”回过神,他好笑的问道。
“不然呢?”这张纸几乎被这朵白花给占据啦!
“等画完你就知道了。”他并不打算一开始就告诉她。
“今天画得完吗?”她有些心急地问。
“嗯……”他轻应一声,故意不立刻告诉她。
“我明早天未亮便要起程了,如果今日看不到,不知要等到何时……”她的心急不是没有道理。
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暂,虽然已经停留了一年,但……待在他身边的时间怎么也不嫌多。
“不会很久的。”不忍见她难过,他出声安慰。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能够让她看到。
“意思是你今日画得完?”她忙问。
真是个心急的小女人。
“今日是不可能了。”他朗笑出声,放下狼毫笔,转头正对着她,“不过,过一阵子我会到长安京,到时候……”
到时候他会正式带媒人去提亲,他想尽早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虽然对老丈人感到抱歉,但他真的不能等。
他要她快点成为他的。
“到时候你要带着这幅画来找我!”她急切地说,打断了他的话。
佟胤玄笑着摸摸她的头,眼神尽是宠溺,“我答应你,到时候会带着这幅画去见你。”
看来她似乎还没意识到他想做的事,满脑子都是这幅画而已。
也罢,这幅画原本就是要画给她看的。
“嗯,一定要给我看看,我想知道这朵花是什么颜色。”她出神地盯着画纸,好似已经看见了画好的模样。
“你觉得是什么颜色?”他顺着他的话问。
“我觉得……”原本打算脱口而出的,水胭脂陡然停止,摇摇头,“还是等看到画以后再告诉你吧。”
佟胤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你坚持的话。”他也不勉强她。
不可否认的,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所以她的决定总是有她自己的想法。
但,他想这应该是她想看看他们有没有默契的作法而已。
“对,这是什么花?”
“如果告诉你了,不就知道是什么颜色了。”
“虽然月季大多是红色,但也有其他的颜色,怎么能说知道是哪种花就确定颜色呢?”慧黠如她,立刻辩驳。
“这倒也是。”他赞成。
所以啰!告诉我。她话没有说出口,但看着他的眼神就是这么诉说的。
他重新拾起笔,继续在画纸上作画,沉默不语。
“告诉我。”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催促。
笔尖落在砚台,吸饱了墨汁才又回到画纸上。
“无瑕。”他敛下眼眸,手上的动作轻快,其实笔尖根本没落在画纸上。
他正感到害臊。
水胭脂由他黝黑的脸上那抹可疑的红潮看出端倪。
“无瑕……?”
“嗯,这朵花的名称是‘无瑕’。”他仍是低垂着头,没有看她。
“有这种花吗?”她没听过。
“有。”他淡淡地回答。
“喔,我还真没有看过……”柔软的指腹凌空抚过花朵的边缘,水胭脂喃喃低语。
是她见识太狭隘了。
“没见过是正常的。”
这下她挑起细致柳眉,眼角带着疑问。
“因为……你就是这朵无瑕。”他用着最真挚的目光,轻轻举起她的手,俊脸上的红潮越来越清晰可见。
他不太会做些讨女孩子开心的事,不太会说些好听的话,就连现在所说的话都令他感到难为情,但却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想法。
她知道他是一个严肃拘谨的人,所以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但是爱情正是如此使人意乱情迷地痴傻,能够让人做出一些平常不会做的事,才显得珍贵。
她,在他眼中看见了真心,看见了对她承诺不变的爱。
心里是喜悦的,可是眼泪仍是不能自己的掉了下来。
他用最深最深,但不会伤害她的力道,将她紧紧拥进怀中;用最轻最轻,却倾尽了所有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
“你,就是我心上的一抹无瑕。”
***——***——***——***
长安京的正月十五,是点妆宴举行的日子。
今年被挑选出来站台的不是别人,正是年初才刚接下艳城大当家之位的新任当家,水明月的长女——水胭脂。
华丽的长安京,精致的点妆宴,动人的美人。
当点妆宴结束后,又是另一个艳城留给百姓的传说……而如今那个传说,正撩着裙摆,春光满面,不计形象地朝艳府大厅走去。
一路上吓着了许多奴仆。他们从未见过知书达礼,才五岁便通晓整本艳城规的水胭脂用如此快的速度在府里奔走。
砰地一声,大厅的门被她重重推开,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那道阔别多时的挺拔身影。
“胤玄!”当视线一触及他,水胭脂一反平日优雅的姿态,提起罗裙,迈开绣鞋朝他奔去。
坐在水明月隔壁的佟胤玄像是早料到她会有此一着,从容不迫地起身,用温暖的胸膛迎接如粉蝶般飞进自己怀中的她。
“脂儿。”
“你怎么来了?何时到的?”仰起红扑扑的两颊,她急切地问,眼里只看见他,压根没注意到还有其他人。
“我说过要来,你忘了?”佟胤玄扶着她因亢奋而隐隐颤抖的身子,相对于她的激动,他语气轻缓。
“我没忘!”就是因为没忘才等着、盼着,每天望穿秋水地祈祷他出现在她门口。
而今,他终于来了!
她用了一年的时间等待,殷殷企盼,才等到了他。
轻抚着阔别一年未见的娇颜,他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忘……”
他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等着重新触碰她,抚摸她,拥抱她,听她用那不是最柔软却是他最爱的嗓音说话,每当靠近长安京一点,他才知道等待是多么地难熬,而可预期的等待更是令人煎熬。
直到他终于摸得到她,将她抱个满怀,心,才终于踏实。
两人相视一笑。
瞅着她的褐眸溢满宠溺的温柔,他知道自己不会忘记眼前这抹笑靥。
“啊!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她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衣袖,怕他会从眼前消失。
蓦地,一阵轻咳引起了两人注意。
顺着咳嗽声望去,水胭脂这才察觉除了佟胤玄之外,大厅里满满都是人——他的父母和她的父母,还有面带窃笑的弟妹们。
未曾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的水胭脂,粉妆精致的两颊染上两朵晕红,不过却没有放开两人交握的手。
“咳、咳。”收回视线,水明月再度清了清嗓,“我想,你该先向佟老爷夫妇请安。”
原本还以为父亲是要责备她,还好只是要她请安。
她悄悄吐了口气,松开握着的手,敛起裙摆,款款福了个身。
“佟爷,佟夫人,夜安。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早已将水胭脂当成自家人,眉开眼笑的看着互动良好的小俩口,佟邦雪笑问水明月:“如果水老当家不介意,佟某看就让他们两个退下吧。”
水明月当然懂得佟邦雪的意思,因为促成他们姻缘其实就是他送女儿到边关的主要目的。
再说这小俩口都已经一年未见,给他们的考验,这样也该够了。
“既然佟老爷这么说,就由他们去吧。”水明月颔首。
“那么老当家,爹,容我们先告退了。”这会儿换成佟胤玄欠身告退,才带着她离开大厅。
一直到大厅外的转角之前,水胭脂都还维持着从容不迫的步伐,等到一通过转角,立刻拉着他狂奔在回廊上。
“脂儿慢点、慢点!”他不怕追不上她,却怕她跌跤。
“不能等!”她没有回头,仅是抛下这么一句话。
佟胤玄只好由着她,但掌心牢牢地握着她的,随时在她跌倒时能拉她一把,或是当她的垫背。
这时的他,始终把她摆在心里的第一个位置。
水胭脂一直跑到自己的房门前才停下来。
没来得及喘息,她推开了房门。丫环算准她回房的时辰,房内早已点上烛火,暖炉煨火,一室温暖。
她牵着他入内。
“这样好吗?”佟胤玄停在门外。
“哪里不好?”她回头问。
“这是你的闺房。”而她还未出嫁,即便他打定主意非她不娶,现在进去仍不合礼教。
凝视着他固执的眸子,水胭脂知道他这个顽固脑袋认定的事,不是能轻易被人动摇的,饶是她也不行。
“你到前面凉亭等我。”她交代了一句,转身进入房内。
佟胤玄耸耸肩,信步来到在银月下显得空寂的凉亭。
长安京的春夜,今年仍飘着羽绒般的细雪。
这里就算是最冷的下雪夜,也没有边关来得寒冷,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
如此一个娇柔似雪,轻轻一碰便会融化的小女人。
细碎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抬头,那个深藏在他心底的小女人和眼底的倒影重叠。
她一如往常洁白无瑕。
嫣红的唇儿开合着,似乎在说什么,他没听仔细,只知道当自己回过神时,眼前摆着一株含苞待放的花儿。
如同她一般的洁白无瑕。
“这是?”
“我找到了,你说的‘无瑕’!”水胭脂整个人满是兴奋之情,眸光在花苞和他之间来回。
无瑕?
浅褐色的瞳仁染上好奇的光芒,佟胤玄的视线如同她往来于她和花苞之间。
“你看看。”她将花儿推到他的面前,像小孩子献宝一般,璀璨的水眸映着花朵和他。“如何?和你画的那朵一样吧!”
她费尽心力去寻找,从没想过会找不到,只有藉由不停追求某件事物和寄情于工作,她才能定下惦记着他的思绪。
闻言,佟胤玄始定眼细看。
确实是他虚构于画纸上的花朵,而她竟然真得找着了!
“你去找了?”那不过是他随着脑中所想画出来的,就连他都不确定是不是真有这种花,她是怎么找到的?
“因为你说有,所以我相信你。”她从不怀疑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她给的信任是那么全然,不含任何阴影,令他无法不动容。
喉头一阵热烫哽咽,他敛眸,好久好久未曾抬起,仅是瞅着那朵尚未开启的花苞。
“而你找到了……”他哑着嗓音低喃。
“嗯。”她轻轻应话。
要如何去寻找一个可能不存在的东西?他不确定自己有这种坚毅的耐性和执着。虽然他是手握边关经济命脉的商贾,但他总觉得那些是别人给他扣上的大帽子,事实上,当他
由父亲那儿接手整个佟家的商号时,佟家早已稳坐“佟边关”的美称,他只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而已。
此刻他更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和她之间的差别,他比不上她。
剑眉蹙紧,感动渐渐被自我反省给取代。
“脂儿。”
“嗯?”
她回过头,他眸光沉重的觑着她。
“等我,我会来接你。”他现在还不能娶她。
水胭脂眨眨眼,嘴角抿着笑痕,没有多问原因,水汪汪的大眼儿好像在说“无论多久我都等”一样。
“只要花开了,就是我来接你的时候。”佟胤玄重新把她纳入怀中,许下承诺。
她眉开眼笑地将头埋进熟悉的胸膛,因而没发现他凝重的神情。
这里的她,对他只有全心全意的信任。
他说了会来接她,就一定会来。
***——***——***——***
疾如风的矫健步伐掠过覆盖着薄雪的庭院,沙沙作响的声音才刚响起,立刻不见步伐主人的踪影。
佟胤玄铁青着一张俊脸,即使在雪地里也毫不在意地踏着敏捷的步子。
可惜……
他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他该听,可是他就是听到了。
那孩子不是咱们的亲骨肉……
他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他该知道的,可是他就是知道了。
若不是胤徽身体太差,至少能让他们两个同时继承……
疾行的步伐,纷乱的思绪,他满脑子都是刚才不小心听见的话。
什么也别说了!这件事绝不能让胤玄知道,否则以他那个死脑筋……
依他这个死脑筋会怎么做?
第一个浮现脑海里的念头中隐瞒这件事。
但,理智和道德感很快制止了他这不知感恩的想法。
佟家夫妇养育他可说是用尽心力,孜孜不倦的教导,供他不愁吃穿的环境,而他竟然只想要隐瞒这件事!
停立在自己的房门口,耳边交错响起的全是那能带给他温暖的小女人的软嗓,和……父母亲怕被人听见而刻意压低的对话。
这是最后一次提起……
他母亲……或者该说是他一直以来认定是生母的那个慈蔼妇人,焦躁地制止那个他以为是他父亲的人。
胤玄……
白皙的瓜子脸上是他最喜爱的笑,她总带着那样的笑容唤他。
胤玄是那么的有才能,为何他不是我的亲骨肉呢?
她媚眼带笑,用眼神告诉他,无论多久她都会等的那一幕,渐渐被他视为父亲的那个男人所说的话给取代。
为了他的自尊,她硬是多等了他两年。
如今他早已能独当一面,比三年前刚当上佟家的当家时,他已经成长了,现在的他绝对能配得上她。
他已经靠得那么近了,闭上眼就能看到她欣喜的笑容,掌心也留着她的体温,但是……
除去佟家长子的这个身分,他只不过是个寄宿在佟家之下的平凡人,没有身分,没有地位,无论外面怎么说他是佟邦雪最佳的传人,都是因为他们认为他是佟家亲生子!
而今他已经知道事实,身分立刻和以前大不相同。
他还有什么资格去争取她?根本无法斗门当户对!
如今,他只是个不知来历的养子而已!
为何他不是我的亲骨肉……
为何要剥夺他所拥有的一切?他明天就要动身前往长安京了,就要去把她带回来,永远不分离的。
如果不是胤徽身体太差……
不……他现在所拥有的,都该是佟胤徽的,夺走了一切的人都是他!
我会来接你……
他的承诺,对她无瑕的爱,突然变得好遥远。
一辈子的痛和一辈子的恩情,他要选择哪一边?
这事不能让胤玄知道……
他们甚至打算隐瞒他到永远,这样的恩情他要如何回报?
关上房门的这一头,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示弱。
现在的他脆弱得连刚出生的小婴儿都能推倒他。
不是肉体上,而是心灵上的脆弱,他该如何面对自己所做出的选择?无论哪边,都会心痛。
如果他不知道这些就好了。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对不起……”颤抖的双手捂住即使无人也不愿泄漏出的憔悴神情,他不知该对谁说抱歉,却忍不住脱口而出。
最终,他做出了选择——
他选择佟家。
***——***——***——***
那夜,骤雨。
完美精致的妆颜,如彼岸花般鲜红的唇脂染覆的双唇,神采飞扬的柳眉,因欣喜而泛红的双颊,这一切全被这场雨给打散了。
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记得一开始兴奋期待的心情,只记得他低沉宛如醇酒的温厚嗓音,这么说——
在下是来退回这门亲事。
没有明确的理由,没有任何解释,他说完,便离开了艳府水家。
她今天一早便起来梳妆打扮,因为知道他今日会到。
艳府上下碰上她的人,每个都说她是他们艳府的宝,是长安京的骄傲,他们全不舍她要远嫁,但每个人还是兴高采烈地祝福她。
今日,他本来是要来提亲的。
为什么……?他说了什么?
她满脑子困惑,怎么也理不清发生何事。
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到他在长安京的落脚处,站在大门深锁的外头,她感觉脚底冰凉成一片。
啊啊,她是从房里跑出来的。
因为太匆忙,所以无暇穿鞋,就这么赤足跑出来。
砰!砰……
木制的门板发出擂门声,她又慢半拍地发现是自己在捶打着。
“开门、开门!”这个声音是她的吗?为何听起来是那么的破碎?
紧闭的大门冷绝地闭合着,于是她敲得更大力,喊得更椎心。
当门板上有几许暗红顺着雨水流下,她以为自己会受不了等待而崩溃、放弃,就在那当儿——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是他。
那个曾经对她许下海誓山盟的男人,如今一脸高深莫测的冷漠神情,好似高高在上的神祗,俯视着她。
“你说过‘无瑕’开花就会来接我……”捧着从未开花的“无瑕”,她仰起被雨水打湿了的脸庞,上头有着对他的全然信任。
是的,他这么说过,他的每一句话她都小心翼翼收在心底珍藏。
“不会了。”他无情的眼神比雨水还要冰冷。
“‘无瑕’还没开……”她像没听见他的话,低头凝视着怀里花苞紧闭的“无瑕”。
“它永远都不会开了。”他用更加残酷的言语打击她,想把她逼走,想让她别再提起那些承诺的话。
“你会来接我……”她好似活在自己梦中的世界,喃喃自语,只有眼底不断蓄满的泪,不堪一击,随时可能落下。
“不会。”他冷酷的拒绝。
“然后这次我们再也不用分开……”她仍是没抬头,不愿让他瞧见自己的脆弱,语气却渐渐失去一开始的热切。
“没有下次,我们不会再相见。”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泪,只是装做眼不见,心不烦。
他在说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你……真的不要我了?”终于,她颤抖着嗓音问。
这次,佟胤玄直直地看进她眼底,用着她曾经很熟悉如今听来却陌生的声音,开口说——
“再见。”
再见?
她的心中浮现疑问……就像谎言一样,眼前沉重的门关上,即代表了他再也不见她的决心。
那么,他为何还说再见?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她喃喃自语。
怀中的花苞一丝绽开的裂痕也没有,柔软的花瓣坚定地紧闭着。
“是因为时间还没到,对吧?因为‘无瑕’还没开……只要‘无瑕’开了……”
她彷彿一缕幽魂,颤巍巍地走下门前的石阶,朝来时路走去。
没错,今日的一切都是梦,都是她在做梦。
她只须回到家里,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后继续守着“无瑕”,只要“无瑕”开花,真正的他就会出现在她眼前。
她将原本想一把摔碎的花儿紧紧地搂在怀中不放,心里却有另一道声音小小声地问——
真的吗?就算“无瑕”开花了,他真的会来接她吗?
她忘了自己究竟走了多久,是不是绕了远路,当她再次回神,艳府水家灯火通明,倒映在满地的雨水上,随着雨滴拍打而摇曳着。
似乎总等在门口不会错过任何主子的葛京,远远瞧见水胭脂踉跄的身影,立刻打着伞迎出来。
“大小姐,您怎么……”葛京忧心的责备差点脱口而出,在接触到水胭脂那张毫无血色的娇容后,全数咽下,回头朝宅里跟出来的小厮喊:“快叫大夫!”
“慢着!”水胭脂历声喝止。
所有人都停了,怔忡地望着她。
顷刻间,天地之大,所有人在她眼前渐渐失去清晰的轮廓,视线朦胧成一片。
雨在落,泪有没有?
原来他的不在意,对她是那么的伤。
他们为何都用着同情的眼神在看她?她现在的样子很可笑吗?被抛弃的她,看起来很落魄吗?
不过是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她看起来必定和一个时辰之前的她截然不同。
眼底映满了每一张为她担心的面容,却又很快地模糊掉。
“大小姐,您……”葛京何曾看过这个一手拉拔长大的主子哭成这副哀戚悲怆的模样?
更甭提她的几个弟妹,只见他们一个一个愣在原地,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唉,如果大当家和夫人在就好了。葛京暗暗一叹。
“葛叔,先送大姐回房休息,让人烧水给她祛寒,再找大夫来。”末了,是水珍珠扬起清脆的嗓音道。
“是……”葛京正准备依言去办时,水胭脂缓缓抬起头,直起腰杆,泪水已经停了。
“不用请大夫。”
水胭脂的面容像结了一层冰霜,凝固成一张坚不可摧的面具——冷淡寡情的面具。
“今日的事谁也不许多嘴说出去。”她交代完,挥手斥退任何一个人的帮助,迈开稳定的步履,离开众人的视线。
即使外表狼狈不堪,她的威仪仍是优雅,气势万千,像没事的人一般。
那是她最后一次的失恋。
立讯精密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水家无双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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