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浪潮追逐绝对是一种一成不变,而且单调至极的游戏,但不管是大人或小孩,来到海边总会不由自主的与它追逐一番。
姜虹绫自小生活在都市丛林中,难得有机会可以住在海边,所以即使她都已经在海边的民宿住上快半个月了,依然在每次来到海边时,忘我的与海浪玩到累极才肯罢休。
好累。
当她脑中浮现出这种感觉时,紧接着出现的是砚哥哥这三个字,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找砚哥哥就没错这个想法早已深植心中。
砚哥哥呢?
她眨眨眼,摇头晃脑的寻找那抹挺拔的熟悉身影。
啊!找到了!!
她迈开步伐朝那身影跑去,却在半途中猛然一顿的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地凝起眉头,同时,一股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感觉渐渐蔓延至身。
那些大姊姊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砚哥哥要替她们照相,他们认识吗?为什么砚哥哥从来就不曾帮她照相—却帮别人照相,而且再度不理她?
想起上回砚哥哥不理她的后果,姜虹绫脸色顿时像是长期卧病在床的病患,苍白得吓人。她拔腿狂奔,一瞬间冲向言砚,自身后紧紧的揽住了他。
突如其来的一撞,差点撞飞言砚手中的宝贝相机,他满肚子怒火,低头差点就要破口大骂,却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猛然一震——
「不……要……」
他像触了电般飞快的转身,眼中满是惊喜与不可置信。
「虹绫?」她刚刚真的开口说话了吗?还是他幻听?
「不要。」姜虹绫紧紧的抱着他低语。
老天,是真的!她终于开口了!
「不要什么?」他小心翼翼的低头问。
「不要不理我,我好怕,呜……我找不到路,没有人,呜……都没有人,我好怕……呜……呜……」
她终于将一直压抑在心底这半个月来的恐惧与害怕哭了出来,言砚双手环抱着她,感觉悬在心中的大石因她不可遏抑的哭泣而缓缓地落下了。
「呃……对不起,我们……」
声音被言砚蓦然抬起的冷漠眼神断了去,女子一顿后,急忙蹲下身在沙滩上写下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等照片洗出来后麻烦通知一声,我会将费用与地址一并寄给你。」说完,她和其它四名女子即快步离去。
懒得费神去记那串数字,言砚随手一按相机,摄下了那些数字后,便将全副心力放在身前哭得像小娃娃的人儿身上。但话说回来,她的真实年龄也的确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娃。
「好了,别哭了,别哭了,砚哥哥答应妳,以后永远、永远都不会不理妳好不好﹖」他柔声安抚。
见她仍继续哭着,好象非哭到世界末日不可一样,言砚心想,或许她真的需要这样好好的发泄一番,便不再出声。
「我也要。」
不知过了多久,他胸前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语带哽咽的话来。
「什么?﹗」他眨了眨眼,轻轻地将她由自己胸前推开一段距离,低头问。
「我也要。」哽咽的嗓音再度响起,姜虹绫吸着红到不行的鼻子说。
「要什么?」
「我也要照相。」
言砚一愣。「照相?」
她迅速的擦掉脸上的眼泪鼻涕,用力点头。
「对,我也要照相。为什么你都照别人,不照我?」她充满指控意味的抗议道。
「我没有说不照妳。」他急忙声明。
听见他的回答,姜虹绫顿时笑逐颜开。她再次伸手用力的在脸上抹了几下,然后又拨拨头发。
「这样可以吗?」
「什么可以吗?」言砚被她问得一愣一愣的。
「照相呀,砚哥哥你不是要帮我照相吗?」被泪水洗濯过的一双亮眼眨呀眨地,好不天真。
「妳是说现在?」
姜虹绫用力的点头。
他犹豫的看着两只肿成核桃样的眼睛,鼻头红得像猴子屁股,脸颊上则因她刚刚稚气的一阵乱抹后,泪痕、鼻涕、沙粒糊成一团,简直是一片狼藉。忍不住的,他咧嘴一笑摇摇头。
「呜……你骗我、你骗我,呜……」
哇咧,怎么说哭就哭﹖
「我没有骗妳。」言砚赶紧敛起笑容说道,但——
「呜……你骗我,呜……」
「我没有骗妳,我……OK,我马上帮妳照、马上帮妳照,妳别哭了好不好?」
「真的?」
算我服了妳可以吧?他无声的在心里喊着,拿起相机迅速对焦,而后「喀喳」一声,快门已成功的摄取了一张哭泣后的脸。再来……
哇咧,她变脸的速度还真不是普通的快,而且还能摆出足以笑破人肚皮的姿势来,言砚忍不住漾开一抹笑,她简直就是个天才嘛﹗
噙着笑,他把姜虹绫可笑的姿态一一拍摄了下来,坏心的想着将来可以拿来取笑她……
喀喳!喀喳﹗喀喳……
连拍了几张之后,他突然发现除去她可笑的Pose之外,她脸上的神情竟生动得让他不由得想加速按下快门的动作!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种情形很少发生,事实上,惟一一次让他冲动的猛按快门而停不下来,便是发生在他十三岁照那张得奖照片的时候。
即使觉得不可思议,言砚按快门的手指依然没有停下来,但是底片有尽时呀——
唉,看来只能明天再继续了。
☆ ☆ ☆
明天复明天,明天何其多?
没想到上街买几卷底片,却在无意间看见乡下难得一见的公共电话,便兴起打电话报平安的念头,却不知竟会让自己被骂成猪头。
言砚的心情简直糟得直想骂三字经。
真是一群多管闲事的混蛋!他们该死的摄影不摄影,干么打电话到他家去关心什么后遗症呀?搞得言、陈两家现在都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而且还咬定他是畏罪潜逃才不敢回家,所以上诉无效并罪加三级!
真是他妈妈的S开头,T结尾!
电话中他是百口莫辩,但事实总可以证明一切吧?
因此,从街上回到民宿之后,他立刻打包行李向屋主周先生、周太太道谢并告别后,立刻带着姜虹绫起程回家。
途中,在火车上的此刻,言砚向服务小姐买了瓶可乐,打开后递给一睑兴奋的姜虹绫,同时一脸讨好的望着她。
「虹绫,妳告诉砚哥哥,砚哥哥对妳好不好?」他和气的问。
有可乐喝,她当然是点头。
「那妳告诉砚哥哥,妳喜不喜砚哥哥?」
一口可乐下喉,心情自然跟着变乐,姜虹绫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有多喜欢呢?」言砚黝黑的眼眸中闪烁着计谋。
「嗝,很喜欢。」她忍不住打了个气嗝,同时回道。
「很喜欢是有多喜欢呢?」
「嗯,」姜虹绫认真的侧头想了一下,然后说:「就像喜欢爸比和妈妈一样喜欢。」
言砚眼中顿时闪过满意,「那妳告诉砚哥哥,如果有人问妳,砚哥哥对妳好不好的时候,妳要怎么回答?」
「好。」
真是孺子可教。
「那如果有人要打砚哥哥的话,妳会怎么办?」
「为什么有人要打你?」她眨着单纯而不解的双眼问。
「因为他们以为砚哥哥对妳不好,可是砚哥哥对妳很好,而且妳还很喜欢砚哥哥对不对﹖」
「嗯。」她又用力点头。
「所以,如果有人要打砚哥哥的话,妳会怎么办?」
她很认真的想了许久,然后小心翼翼地以不确定的口吻问:「不要打砚哥哥﹖」
「对,妳一定要说不要打砚哥哥。」言砚迅速的点头。
「这样就行了吗?」姜虹绫忍不住问,并将「经验」告诉他。以前张妈妈在追打张哥哥的时候,妈妈就在一旁叫别打了,结果张妈妈还是照打不误。
言砚得意的笑脸在一瞬间垮了下来,难以置信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愚蠢。
他瞄了这实际智力只有十岁的女人一眼,怀疑的忖度着,难道是因为和她相处久了,所以被传染了幼稚?竟然天真的以为靠她一句「不要打砚哥哥」便可以替自己化解危机。
他真是疯了!
不行,他得找个更好的办法与理由才行。
眉头紧蹙,言砚齐聚身上十亿万个细胞苦思解决之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四两拨千斤的将等在家中,独针对他的怒气给化解掉呢?尤其是三哥那座怒气发射炮。
「砚哥哥,我真的很喜欢你喔。」喝完一整瓶可乐,姜虹绫打了个嗝呢,突如其来的对他说。
「喔,我知道了。」言砚随意应了一声,现在的他实在没空与她闲聊。
「砚哥哥,你喜欢我吗?」
「喜欢。」他依然随口的回答。
「那……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好。」
「真的?那我们打勾勾。」
「嗯。」
嗯了却没动作,姜虹绫瞄他一眼,决定自力救济。她伸出双手,使劲的将他的手给拉了过来,却没想过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她力量有所差异,结果是撞痛了言砚无辜的手肘,也唤回他的注意。
「做什么?」他忍着痛,蹙眉问。
姜虹绫继续由自己的动作,直到两人小指交叉打了个勾,并盖上指印后才抬起头,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打勾勾。」她回答。
「打勾勾做什么?」言砚完完全全在状况外。
「打勾勾等我长大了要嫁给砚哥哥。」
「什么﹖」他差点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事实上他也跳了,只不过跳到一半,便被她那因为他的大叫声而投射来的目光,强硬的逼坐回座椅上。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睁着一双无邪大眼对他微笑的女孩,再小心翼翼地开口。
「妳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好不好?」他恳求道。
「等我长大了要嫁给砚哥哥。」姜虹绫非常合作的说。
言砚顿时彷佛化为石人,一会儿后,他伸手轻轻地覆在自己的胸口,确定心脏没有被吓得停止跳动后,这才慢慢地再次小心开口。
「为什么?」他怀疑难道自己的魅力真的到了凡人无法挡的地步,要不然怎么可能连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都等不及要先报名嫁给他﹖他脸上可是还留了一把大胡子耶!
可是仔细想一想,她好象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
「因为我很喜欢你,而你也很喜欢我呀。」
单纯小孩子的回答,言砚还不是很放心的再次确定。
「就这样?」
「嗯。」她的小脑袋用力的点了一下。
他慢慢地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如果真只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因为小孩子通常喜欢一件东西最长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星期,所以还好还好。
这时,列车的服务小姐再次推着火车上的贩售商品从身边经过,言砚立刻拦下来,并买下一切可以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封住姜虹绫嘴巴的零嘴,以防自己不堪再受刺激的心脏停止跳动。
火车平稳的往台北驶去,姜虹绫高高兴兴的拥抱着一堆像是一辈子也吃不完的零嘴,没阖过笑咧的嘴。而言砚呢?则继续深锁着那双迷人的剑眉,苦思着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责难,甚至是拳头……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但是,现在再来请佛祖帮忙会不会太迟了点呀?
☆ ☆ ☆
下了出租车,言砚才将行李由后车箱卸下,付了车资,一记拳头已不由分说的朝他迎面打了过来,他顿时眼冒金星,分不清谁是谁。
甩甩头,睁开眼,率先落入眼中的是三哥那张怒不可遏的睑,以及站在离他不远处呆若木鸡的那张睑——
唉!还说什么会说「不要打砚哥哥」,结果呢?还好他没笨得相信她!
「喂喂喂,你疯啦?别又动手喔!」眼见三哥又有动作,言砚急忙后退的大叫。
可言纸却署若罔闻的朝他步步逼近。
「你若敢再动手打我,就别怪我回手喔!」见他完全不为所动,言砚威胁的叫道。
言纸完全署之不理,他已经被这几近半个月时间的担心折磨得失去理智了!天知道,从言砚他同学那里听到那件事后,他的精神就一直紧绷在随时随地都会崩溃的边缘上。整整两个星期了,他几乎没有一个晚上不梦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全身是伤的躲在草丛中哭泣的样子。
一月前婧屏从医院里逃跑的事件还记忆犹新,没想到事隔半个月而已,口口声声答应他一定会照顾好她的言砚,竟然又让她遭遇一次那样恐怖的事,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确是疯了!疯得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要将他这个混蛋老弟打得三天下不了床,而且任何人都别想阻止他。
他一场拳——
「等一——」
「砰!」来不及了,第二个结结实实的拳头再度吻上言砚俊美无俦的脸。
「你别太过份了!」言砚伸手捂住让他痛得龇牙咧嘴的下巴,怒不可遏的大吼。
言纸二话不说再次出手,言砚侧身一闪,立刻还以颜色的送上一拳。顿时,两人打成了一团。
「不要打砚哥哥,不要打砚哥哥。」姜虹绫吓呆了,反应慢N拍的喃喃开口连声叫着,只是没人听见。
怎么办?她满脸无助与害怕的看着眼前打斗中的两人,不知所措。
突然之间,她看见对面马路上出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她双眼一亮,顿时想起了那是砚哥哥的爸爸妈妈。
找到救星,姜虹绫想也不想的立刻朝马路对面飞奔而去,她没注意到,就在不远的马路上,一辆疾驶而来的车子因她的突然冲出,顿时发出了尖锐的煞车声,同时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
「砰!」
一声巨响,众人齐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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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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