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少奶奶 第二章

  隔天早上,齐彤拎着一袋早餐走进办公室。
  她穿了一件水蓝色直条纹衬衫,合身的剪裁衬托出玲珑的线条,及膝白色窄裙更令她散发出时尚OL的利落气质。
  公关工作代表着一间公司的形象,所以穿着打扮必须光鲜体面。虽然经济拮据,但门面上的打点还是不可少的。
  不过齐彤购物有技巧,通常会利用百货公司年中庆、周年、各种庆祝活动的机会,以折扣价买进当季正品服饰,而且通常以质感佳的基本款为采购重点,这样可以多穿几年也不退流行。
  齐彤走进办公室,一眼就看到同事咪咪的椅背上挂了一个闪闪发亮的粉红色皮包--
  天啊,那不是Chistian  Dior最新发表的秋冬新款吗?
  「周咪咪!」齐彤尖叫。「妳、妳居然--」
  「怎样?羡慕吧?」咪咪烫着可爱的卷卷头,穿着色彩亮丽的班尼顿套装,非常有型。
  「这很贵耶!妳怎么买得下去啊?」那一个皮包起码要花掉她半个月薪水吧!
  「哎哟,眼一闭就买了啊。」咪咪双手一摊,得意地笑着。「包包是最值得投资的啦,妳想想,一件衣服顶多穿一、两季,可是一个好一点的包包却可以拿好几年,而且衣服总不能天天穿一样的,包包就可以,所以是值得的啦!」
  这就是咪咪的穿衣哲学,利用有质感的名牌配件,可以提升整体价值感,很有加分效果,虽然价格高了些,但还是值得偶尔投资。
  「是啊……」齐彤走回座位上,打开早餐。「唉,我真羡慕妳……」
  咪咪是个好命女,家里经济状况不错,吃住都靠家里,赚来的薪水完全只需要支付个人开销,月底还可以向父母伸手要个急用救助金,所以当然可以拿一个月的薪水去买一个皮包喽。
  这对齐彤来说,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好命。
  「对了,今天晚上有一个医生联谊会,何医师邀我们一起参加喔!」咪咪兴高采烈地提议道。
  「算了,我没兴趣。」她拿起汉堡一口咬下,虽然吃的是「有氧早餐」,脸上却没什么精神。
  「没兴趣?!」咪咪尖声惊叫。「怎么可能?我们可是社交场上并肩作战的无敌双娇耶!嫁入豪门是我们共同的使命,现在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妳怎么能说没兴趣?」
  「算了,什么嫁入豪门,我已经放弃了啦,我们家都快去参加『幸福家庭圆梦计划』了,我还是认真工作、努力赚钱吧!」她决定认命地当她的灰姑娘,而且是个一肩扛起所有家计的强壮灰姑娘。
  今天早上一觉醒来,发现一张电费催缴单就放在床头时,她就对「念力法」完全失去信心了。
  经过昨天的事,她已经决定了,家人的那些愿望,她要一一为他们实现,不过就是一台电视机、一台摩托车、一台计算机而已嘛……她才不要为了这些东西上电视呢。
  「傻瓜,为了妳家人好,妳更不能放弃啊,妳没听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何况,人家何医师对妳可是很有好感耶!」
  「嗄?」齐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是我对他真的没感觉啊,我完全无法想象和他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虽然人家好歹也是位妇产科名医,但他总是言语无味,说话毫无重点,每次和他聊天超过三分钟就会让人崩溃。
  「小彤!」咪咪一听,猛地抓住齐彤的肩膀,认真地对她说:「对一个二十五岁、想嫁人豪门的女人来说,谈恋爱的感觉已经不重要了!妳要知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但财富地位和银行存款却是培养不来的耶!」
  咪咪的语气坚定,眼神充满说服力--
  「妳再想想,难道妳希望三十岁以后还过着每天打卡上下班,打计算机、写报表,下班后回到那破旧的小公寓,日复一日,过着惨淡空白的生活吗?」
  齐彤傻愣愣地听着,是的,咪咪这番话真是好有魄力喔!
  「对,没错,我要打起精神!重新出发,嫁个有钱人!」齐彤双手握拳,双眼绽放着闪闪光芒。
  她低下头,拿起桌上那本「金龟婿名单」,捧在手中。那里面有着所有联谊对象以及计划认识的金龟婿数据,可说是她俩要嫁入豪门的教战手册,本来齐彤已经准备把它丢进垃圾桶,现在被咪咪一激励,她立刻又把手册当成宝贝了。
  「就是说嘛!我们要一起当上少奶奶,以后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相约去洗头做脸修指甲,下午去逛街暍下午茶,或是去学学英文和社交舞,晚上再去各大派对当女王……多丰富的人生啊!」咪咪握住齐彤的双手,两人脑海中编织着美丽的幻想。
  齐彤猛点头。「是啊!为了这个梦想,我们一定要努力--」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一阵声响,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查勤的人事部经理。
  「努力什么啊?给我好好工作吧!」人事部经理朱蓓蓓戴着猫眼镜框,双手插腰。「妳们两个给我注意一点,别以为妳们经理出国就可以鬼混,要是再让我发现妳们上班时吃早餐,先记一支警告再说!」
  「是!经理。」两人同时举手敬礼。
  由于公关部经理查德琳出国考察,目前暂由人事部经理朱蓓蓓代理职务,每天固定来巡视她们的工作进度。
  「哼!别一天到晚嘻皮笑脸的,告诉妳们,新总经理今天上任,妳们皮最好绷紧一点!」
  「朱经理,新总经理是什么样的人啊?我们是不是该帮新老板举办一个欢迎会才对?」咪眯果然是资深公关老手,当然知道该如何讨好新老板。
  「不用了,总经理行事风格一向很低调,我刚才已经请示过了,总经理说他现在要忙着整顿公司业务,这类形式化的活动就不必了。」朱经理拾了抬她的猫眼镜框。
  「可是,总要让员工们认识认识新的总经理吧?」咪咪对新任总经理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已经打了越洋电话给查经理,一切等她回国再说,妳们两个只要乖乖把自己分内工作做好就行了!」
  「那新闻稿呢?」饭店易主是件大新闻耶,总该正式对媒体公布吧。
  「嗯……反正妳们先拟好新闻稿,一切等查经理回来再发布。」朱经理扬起下巴,指示完后掉头走出办公室。
  「哼!搞神秘--」咪咪扮了个鬼脸,她一向看不惯这些爱摆高姿态的高级主管。
  「还好啦,看来这个总经理不是很爱摆派头,这样也下错啊。」齐彤打开计算机,准备开始工作。
  「说的也是,做老板的低调一点,我们公关的工作也就轻松一点,这也没什么不好……只是看到那些部门主管骄傲的嘴脸,真是受不了!」
  任职人事经理的朱蓓蓓和公关经理查德琳是交情不错的好朋友,在国外留学时就已认识,两人一向趾高气扬,尤其是查琳,虽然只比齐彤大几岁,却靠着优势的家世与学历背景,成为饭店里年纪最轻的女性主管,平日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她出国考察的这几天,真可说是她们难得的悠闲假期。
  「别抱怨了,去泡杯咖啡吧!经理回来我们可就没好日子了。」
  「好,我负责泡咖啡,那妳替我拟新闻稿喔。」咪咪可是精打细算出了名的。
  「哇!太不公平了吧~~」齐彤叫着。
  「反正妳文笔好嘛,写篇新闻稿对妳来说又不算什么!」咪咪笑嘻嘻地把数据递到她桌上。「喏,这是新总经理的资料。」说完,她立刻拿起两包三合一咖啡走到饮水机前,让齐彤无法再抗议。
  「厚!每次都这样……」齐彤努努嘴,却还是认命地拿起那迭数据,看着上面新任总经理的基本数据--
  耿之介,为亚洲属一属二的房地产投资集团--大观集团之总裁,拥有亿万身价的年轻企业家,自从两年前接掌大观集团后,积极从事各项转投资计划,都有相当高的获利,在业界也建立了极高间评价……
  「哇!年轻企业家、亿万身价耶~~」齐彤一边打字,眼睛一边闪着光芒。
  咪咪叹了一口气。「唉,别打他的主意了。」
  「咦?为什么?」齐彤回过头。「妳刚刚不是说,我们要以嫁入豪门为梦想的吗?」
  「傻瓜,豪门分很多种,不是每种都有可能嫁得进去,有可能达成的才叫梦想,不可能达成的就叫幻想。」咪咪专业地解释着敦战守则。「像耿之介这种超级大富豪,就不在我们设定的猎物名单内,以免徒劳无功,白白浪费时间和力气。」
  「喔,原来还有这些学问啊?」齐彤露出崇拜的眼光,毕竟咪咪是有长期研究的。
  「当然喽!跟妳说,想要嫁入豪门有几个重点,第一,女人的青春有限,黄金时期瞬间即过,所以行动要有效率,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可能的任务上;第二,绝对不能放真感情,就算有,比例也不能超过百分之二十……」
  「为什么?」齐彤忍不住问。
  「妳真的是没谈过恋爱耶!」咪咪摇摇头,只好传授她独门秘诀。「只要真感情比例低于百分之二十,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得心应手、如鱼得水……但是,一旦超过百分之二十,那就完了--」
  「会怎样?」齐彤眨着大眼睛,紧张地追问。
  「感情一旦超过百分之二十的门坎,妳就会失去正确判断力,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愈陷愈深……到最后,妳会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甘愿放弃所有恋爱中女人应有的福利,成为他的俘虏……」咪咪张牙舞爪,表情就像在说恐怖的鬼故事。
  「哇!好可怕喔!」齐彤显然真的被吓到了。
  「妳没看过『大和拜金女』吗?松岛菜菜子就是因为动了真感情而功亏一篑,最后爱上了那个鱼贩,多可惜啊!妳可千万不要像她那样,那是个错误示范!」
  「嗯嗯!」齐彤认真地点头。
  虽然她觉得那样的结局其实是很感人的,不过,咪咪说得对,她现在要的并不是浪漫的爱情。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经济的压力也让她根本失去对爱情的渴望,不过,如果爱上一个人会是这么可怕的状况,那么一定要很小心地防范了。
  「知道怕就好,所以妳要谨记,像总经理那样的超级优质豪门美男子绝对不是我们的对象,千万不能碰,知道吗?」咪咪再次耳提面命。
  「噢,我知道了……」本来被她讲得有点紧张,不过想想,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嘛。「呵呵~~放心啦!反正我又不认识他,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机会深入认识总经理的啦!」齐彤傻笑着。
  而且啊,谈感情如果这么可怕,她才不会自找麻烦呢!
                
  喜悦饭店的总经理办公室里--
  耿之介正看着饭店近几年的营运报表,表情认真而凝重,和昨天在公园馏狗时的他完全不同。他穿着一袭质感极佳的黑色西装,合身的剪裁令他显得年轻又有品味。
  「一间好好的饭店,怎么被他们经营成这个样子?」耿之介看着报表,不禁皱起眉头。
  这间饭店,对耿之介的母亲有着深重的意义,想当年,他的父母就是在喜悦饭店邂逅、相恋,后来也在此地举行婚礼,因此耿之介才决定把「喜悦」买下,作为送给妈妈的礼物。
  「总经理,」助理David看到他皱起眉头,向前问道:「您看要不要召集所有部门主管来开会检讨?」
  「不急。」耿之介摇摇头。「现在刚接管公司,不需要一开始就有这种大动作。」
  「是。」David点点头,老板果然英明。「不]过,有同事提议要为总经理举办一个正式的欢迎会……」
  「我不是说过不必了吗?」耿之介的眼光始终没离开过桌上那迭厚厚的数据。「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要掌握公司营运状况,这才是真正对公司有益的,至于那些形式化的欢迎就不必了。」
  哇!这位新老板真是英明神武,工作认真,有魄力又不摆架子,才第一天共事,David对这位新上任的老板就已经是敬佩不已。
  耿之介抬起头看看墙上的钟。「快六点了,David,你先准备下班吧,今天是星期五,千万不要加班。」他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深受美式管理影响的他知道,把员工情绪全程紧绷是没有用的,集中效率,在正常上班时间内把工作完成才是正确的方式,所以他不带头加班,以免给员工不必要的压力。
  星期五是上班族的小周末,因为隔天是假日,大家晚上几乎都安排了活动,这天,不妨就让心情轻松一点吧。
                
  同时间,临到下班时刻,齐彤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糟了,怎么办?我忽然想起来,我晚上没有衣服可以穿耶!」那几件称头的漂亮衣服都送洗衣店了,而现在是月底还没发薪水,她身上哪有多的钱去「赎」衣服啊。
  「没关系,我的衣服借妳好了,到我家,衣柜里的衣服随妳挑。」咪咪很豪迈地表示。
  「可是……妳的尺寸都比我大一号耶!」齐彤尴尬地说。
  没错,咪咪的身材比较丰腴,结结实实比齐彤大上了一号。
  「说的也是,那怎么办呢?」
  「啊!对了,我有个朋友,她身材跟我一样,,我还是跟她借好了。」齐彤这才想起来,安妮的身材跟她差不多,而且她是模特儿,衣服多得穿不完呢。
  安妮个性虽然有点冷,但是对好姊妹却很讲义气,相信她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齐彤立刻拿起电话拨给安妮,而安妮果然二话不说一口答应,还要她快来家里挑衣服。
  「太好了,没问题了……」齐彤才刚挂上电话,咪咪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喂,我是周咪咪……噢,是这样啊……好,没关系,那就改下星期一好了……不客气,再见。」咪咪挂上电话,一脸无奈地看着齐彤--
  「没办法,何医师说他临时多了一个手术,联谊会延到下星期一喽。」
  「喔……」齐彤咕哝了一声,运气真的有点差。「好吧,没关系……我们自己出去吃饭吧?」
  「不了,我想去做个SPA,全身放松一下。」咪咪搥搥肩膀,约会一取消,全身忽然酸痛了起来。
  「喔,好吧,那我跟我朋友说一声好了。」齐彤再拿起电话拨给安妮,告诉她不需要借衣服了,顺便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结果不出所料,万人迷夏安妮当然早已经有约会了。
  唉!真是无聊的小周末……
  她纤细的手指不禁下意识地在键盘上乱敲起来。
                
  打完卡,齐彤背着肩包,从员工出入口离开饭店,却在旁边的角落看到一只熟悉的黄金猎犬,被一条咖啡色的皮带系在警卫室旁的柱子上--
  咦?这不是昨天在公园里遇列的那只「耿耿」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齐彤好奇地走近,狗狗一看到她,立刻很高兴似的朝她叫了两声。「汪汪!」
  「真的是你啊?耿耿。」齐彤向前蹲下身子,摸摸牠的头。
  狗狗训练有素地抬起右前脚,像要跟人握手似的,果然和牠的主人一样很有绅士风度,齐彤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好聪明哟!耿耿……」
  「当然,看是谁养的喽。」一道温柔浑厚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齐彤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修长高大的人影,心忽然怦怦怦地乱跳--
  咦?这不是昨天那个在公园踬狗的无业游民吗?今天穿起西装,看起来还真是人模人样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站起身,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我……」耿之介正要开口,她却指着他,惊喜地叫了起来--
  「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来找工作的吧?」她想起来了,人事部这两天要应征一批新人,他这个无业游民一定是来应征的。
  「找工作?」耿之介的额头浮现三条黑线,看样子,她是个不怎么进入状况的员工,不过也不能怪她啦,是他自己太低调了一点。「ㄟ……也可以这么说啦,事实上,我今天应该算是第一天上班。」今天第一天上班的只有总经理,这样暗示她应该懂了吧?
  「第一天上班?哇!你已经被录取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替他打气。「不错喔!要进我们公司不容易耶!恭喜你啦,终于找到工作了!」
  嗄?耿之介愣了一愣。她的神经线居然这么粗,粗到完全没想到他是饭店的新任总经理?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响应,只觉得她可爱得好笑。
  「对了,你是哪个部门的啊?」齐彤好奇地问道。
  「哪个部门?」耿之介想了想才回答道:「其实,我那个部门什么都要做的……」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庶务部吧!?……没错,最近只有庶务部在征人,那个部门的确很辛苦,你要加油喔!」她还为自己精密的判断力感到自豪。
  耿之介摇摇头笑而不答,打从第一天认识,她就没给他好好介缙自己的机会,或许,他该找个机会向她自我介绍的。
  「妳下班了吧?」他问。
  「嗯。」齐彤点点头。
  「对了,昨天的事还没谢谢妳,我请妳吃饭好吗?」
  吃饭?她伸手点着下巴,认真考虑起来。嗯……看他的模样挺诚恳的,今天晚上也挺无聊的,有人请吃饭是不错,不过……
  「可是,你今天才刚找到工作……我看,还是我请你好了。」虽然自己已经够穷了,但还是不忍心让一个穷鬼请她吃饭。「不过我只能请你吃个排骨饭、拉面什么的喔。」
  「放心,我不会让女孩子请客的,吃个饭而已,我还请得起。」耿之介笑了笑,一手插进口袋,潇洒地往前走去。「走吧,我知道附近有间餐厅不错喔。」
  齐彤看着他的背影,努了努嘴。哼,穷就穷嘛,还死爱面子,爱逞强……
  不过,她还满喜欢他说那句话时的感觉,让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被人照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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