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安华像一头狮子一样怒冲冲地夺门而出,江晴只是苦笑了一下,抬手抚摸着肩膀上被安华抓痛的部位,一定青了,这个人,下手从来不知道轻重,每一次上床,等自己都昏过去了才知道做的太过。
江洛静静地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搪瓷杯,什么话也不说,递到江晴面前。
“又是姜汤……爸,我感冒已经好了,不用再喝了。”江晴苦着脸接过杯子,放在手里,感受着暖意。
江洛只是瞪了他一眼,简单地说:“喝了。”
江晴乖乖地举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热热的姜汤,喝完了站起来要进厨房,被江洛给拦住,指指床要他躺下。
“我真的没事了,爸,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忙了,歇歇吧,我只是小感冒,没事的。看,今天也不发烧了。”
江洛看着他,叹息了一声:“下雪天在路上走了差不多半天,你是想累死自己吗?”
江晴抿抿嘴唇:“没办法,谁叫我倒霉呢。”
“你自找的。”江洛转身回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两碗菜饭走了出来,放在柜子上,想了一会儿,慎重地开口,“不要爱上他。”
江晴的心猛地一跳,强笑着:“爸,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爱上男人,同性恋也不遗传。”说着闷头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
“那就最好。”江洛看着他,忽然很温柔地笑了一下,“我就怕……你重蹈覆辙。”说着自己也开始吃饭。
江晴的心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努力扒了几口饭,才笑着说:“我知道,不会的,我怎么会笨到去相信男人的爱情,爸,你儿子没这么傻,放心吧。”
“嗯,我想也是。”江洛看上去放心了,顺手夹起碗里的一块鸡蛋放到江晴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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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风处在低气压之下,连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秘书小姐们都小心翼翼,底下的职员更是夹着尾巴做事,生怕一不注意触到董事长的霉头,挨上一顿训不说,弄不好连饭碗都保不住了。
董事长办公室就是低气压的源头,台风的风眼,本来只是精明强干的年轻董事长忽然摇身一变成了黑面煞神,不但工作上要求忽然加强,连上下班时间都没有了定时,老板不下班,也没有哪个手下不识相地先走人,直把手下逼得叫苦连天。
唯一活得很滋润的大概就是财务科的王主任,照例光拿钱不干活,还颐指气使地指点别人这个干得不好,那个干的不对,隔三差五地就到董事长办公室走一趟,每次他满面春风地来过之后,台风的级数就要上升。
今天他又来了,秘书小姐们一看见他笑眯眯地推门进来就立刻飞快地各自离开,王主任还毫不知情地冲她们打趣:“怎么了?小丫头们,今天这么勤快,我不是外人,不用倒茶了,给我一杯咖啡就好,对了,多加点奶,免得人家说,秘书小姐们没有奶。”
他自认为说了一个笑话,哈哈笑着进了门,安华正在整理文件,没有招呼他。
“小华,还在忙啊?”他自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上次和你说的那个事,你想好了没有?对方的条件不错,什么时候见个面?人家女孩子可是相当中意你。”
“舅舅,上班时间,不要谈这些事了。”安华连看都没有看他,“这一阶段公司的事情多,又要扩大规模,又要资金回笼,我没有时间和精力谈这种事。”
舅舅啧啧出声:“男大当婚,早点把你的事情办了,将来我也可以放心地去见我那死去的妹妹……唉,你不说舅舅也知道,你还想着那个姓江的是不是?那小子长的是不错,一双眼睛挺勾魂的,笑起来也够骚,你玩玩没关系,年轻人哪个不荒唐,可是,认真就不好了,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女人,你这个身份,想在外面玩还不是随意,但人总要结婚啊,你总不能娶他回来对不对?”
安华抬起眼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舅舅讪讪地靠回了椅背上,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知道,我说话你不喜欢听,是啊,我何苦自讨这个嫌呢,说点你爱听的,你喜欢谁我就跟着说好,绝对没有错,你也喜欢我也高兴,可是小华,舅舅是为了你好啊,从小你没了妈,你那个不争气的爸又出尽洋相把男人带回家里,男人和男人之间能有什么感情,他还不是图着你们家的钱,要不是你爸后来越来越阔,恐怕早就跑了,我天天怕,夜夜愁,就怕你这不懂事的孩子给人算计了去,对不起你早死的妈。好歹现在熬出头了,你又把姓江的儿子往回带,他们一家是什么好东西啊,全是为了钱!你真喜欢他有什么用,他不喜欢你啊!只是把你当工具用。你可不能上这个当了。”
“舅舅,谢谢你的提醒,”安华冷淡地说,“我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合作会议要开,不能奉陪了。”
“好好,你忙,你忙,哎呀,你看你手下这群丫头,我都坐了这半天了,咖啡还不见送来,什么工作效率,改天我替你好好教训她们一顿。”说着,他走了出去。
安华根本无心听他说话,把要准备的东西准备好,按铃叫来秘书科主任,往下一层的主会议室走去,今天是商谈和贝斯图公司的一个大合作意向,据说,对方的牌这次很硬,颇有把扬风一口吃掉的野心。
他冷冷地笑了:扬风是父亲留给他,现在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了,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抢走的。
他剩下的只有工作,唯有拼命的,不分白天黑夜的工作才能把他从对江晴的渴望之中解救出来,只有把自己累得躺上床就能睡着,才不会再去思念江晴,只有再也想不起他,才能彻底摆脱掉他。
可是,能忘记吗?江晴的眼睛,江晴的笑容,江晴柔韧的身体……只要一静下来,就想梦魇一样包围着他,在办公室里,萦绕的全是两人偷偷在一起的回忆,沙发上的毯子,曾经裹过江晴年轻的,赤裸的身体,到现在还似乎留有他的体香,连每次开灯的时候都会想起他,想起自己要见面的时候,就很神秘地打过电话去,忍着兴奋说:“这里的灯泡坏了,你能不能来一下。”
然后就是亲吻,爱抚,最后的甜蜜时光……
他终于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我怎么可能忘了他?
我怎么可能离开他……
走进会议室的一霎那,安华几乎想夺门而出,天!我一定是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我日夜想着江晴,现在,竟然连一个陌生人在我面前,我都会看成是他!居然有这样的事情!
他虽然这么想,可是眼睛还是死死地盯住那个坐在徐铭前身边的年轻助手,好像,像极了,眉眼,面容,身材……无一不像,但是,这一个身上多了些自信,少了些谦恭,弯起唇角微笑的时候,笑容里除了温和之外,更多了几分傲气。
他的西装相当合身,剪裁得体,应该是量身定做的,虽然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但是质地精良,很好地突出了他优雅的气质,领带的花色也搭配得很好,他正专注地看着文件,细长的手指白皙优美,不时和身边的徐铭前交换一两句对话。
安华呆呆地看着他,直到身边的秘书科主任轻咳了一声,他才如梦方醒地走过去,伸出手说:“徐经理,你好。”
“楚董,你好,”徐铭前站了起来,满面春风:“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理江晴,这是扬风的楚董事长。”
“幸会。”泛起的一个微笑,伸过来的一只手,稍微握了一下就缩了回去,安华刚刚感觉到的一点温暖,又被夺走了。
“楚董,江晴是新人,以后还要你多多照顾啊。”
自己说了什么?不记得了,反正是客气话,江晴也微笑着表示一定会虚心学习,请自己多关照什么的,大家寒暄了一阵,就各自坐下,客气话说完,开始不见血的商场拼杀。
安华根本没把心思用在上面,只是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对面的江晴,他的一举一动,他唇边始终挂着的恬淡的微笑,这时候的江晴,非但不是从前那个畏缩怯弱的楚安晴,比在他公司里工作的时候也像是换了一个人,真真正正地变成一块发光的宝石,引得周围人的视线都不自主地集中在他身上,坐在徐铭前身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逊色。
那么,如果他是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一个人……
就像父亲和江洛站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地默契和谐,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心意的心灵相通,以前没有感觉到,现在,是越来越觉得难能可贵了。
可是,自己就这么放他走了。
不对!安华振作精神,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就算江晴已经说清楚了,他也不会放弃的,情场也如战场,而他,楚安华,是决不会当逃兵的!他要用自己的手,把江晴抢回来!
打定主意,他开始把注意力从江晴身上收回来,专心致志地放在面前的合作案上。
一下午的会谈结束后,没有什么实际上的进展,贝斯图方面一直想介入扬风的供销网络,可是安华是决不会允许合作公司真正掌握扬风的命脉的。
参加会谈的人们纷纷离座,公关部上来说已经订好了晚餐的酒店,询问徐铭前的意思的时候,他先是想了一想,然后笑着摇摇头:“谢谢楚董的好意,心领了。”
安华有些恼怒,他很盼望江晴能留下来吃饭,也许可以有单独见面的机会,好好地问一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忽然变成徐铭前的助手,难道徐铭前就是江晴说的,另一个游戏对象?
“那么,如果以我个人的名义邀请呢?”他声音僵硬地说,眼睛看着江晴。
“实在对不起,我已经有私人约会了。”徐铭前抱歉地笑笑,“太座猛于虎,更何况是还没有真正追上的女孩子。”
你不去正好,安华心里嘀咕着,转身问收拾好文件,正静静地等着和徐铭前一起离开的江晴:“江助理有没有时间呢?”
徐铭前惊讶地看着他:“楚董,这是……”
安华根本不理他,径直走到江晴身前,再问了一遍:“有时间和我一起吃个晚饭吗?”
江晴微微挑起眉毛看了他一眼,好像是笑了:“好。”
安华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我去开车,在门口等我。”
说着他转身就走,把徐铭前一个人留在原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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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很顺利,安华转头看看安静地坐在身边的江晴,泛出心满意足的微笑,温柔地问:“想去哪里吃饭?”
他早就打算好了,今天的重逢来之不易,一定要挑一个气氛好一点的地方,当然要是包间,到时候一定要把话和江晴说明白,就算是跪下也好,今天不能让江晴再离开了。
“黑猫。”很意外的,江晴说了话。
“啊?”安华没听明白。
江晴浅浅地笑笑:“是一家法国餐馆,菜很正宗,酒也很好,就是地方偏了一点。”
安华有些狼狈,他确实不知道这家餐馆,也难怪,平时出去应酬或是朋友约会,都在够星级的大酒店,或者是老字号的中国酒楼,就算是西餐,也在几家很豪华的酒店附设餐厅,根本没去过这样的地方。
江晴说了地址,安华转过车头,一边开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江晴,直到江晴觉察了,笑着问他:“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很想你。”安华诚恳地说。
笑容未变,江晴摇了摇头:“那可不好,最好忘了我,游戏已经结束了,太多的留恋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对我来说还没有结束!更何况这根本不是什么游戏。”安华又有些生气了,“江晴,你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贝斯图公司工作?是……”
“是交易吗?”江晴替他把话说完,“你关心的到底是什么呢?是我,还是可能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的我?”
“有什么不一样吗?”安华负气地说,“你一直都说我是在玩弄你,是我在玩游戏,可是,被耍的团团转的人是我!我以为你是在生我的气,我愧疚了半天,可是,现在想一想,你早就有这个打算要离开我不是吗?你早就想好了要辞职,那时候你已经决定要去贝斯图公司,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对我说。”
江晴无所谓地笑笑:“是,我承认,我利用了你,一旦你没有了利用价值,我就去找别的男人,我根本没有爱上你,我只是在玩弄你的感情,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承认,那又怎么样?你心里舒服一点了吗?还是不够?要打我一顿,骂我一顿?请便。”
安华猛地刹了车,车轮发出抗议的吱吱声,他把脸埋在方向盘上,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就算这样,我还是爱你。”
说着,他再次发动了汽车。
江晴不说话了,窗外的街景水一般地流过,街灯的光一道道地划过车里的人,照的两个人像两尊沉默的雕像。
过了仿佛有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江晴开口了:“徐铭前是我以前的学长。”说着,他垂下头,无意识地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
安华早就看见他手上仍然带着那个戒指,心里一疼,伸出一只手去握住他的手:“不用说了,我相信你。”
“还是说清楚的好。”江晴虽然笑着,声音却十分坚决,“那次无意中在扬风看见我,他挺惊讶的,要我过去在他手下工作,顺便学习,将来也能有个好前途,他是个好人,以前在学校,就很照顾我,这次……也多亏他帮忙。”
他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轻声地说:“他有女朋友,很漂亮,人也很好。”
“我知道,我知道。”安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不断地重复着。
“你不知道……”江晴喃喃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对你了解得太少,”安华满心地愧疚,“可是,你什么都不对我说,你也同样不相信我,对吗?江晴,给我更多的机会去了解你,去爱你,好不好?”
江晴没有说话,安华当他默认了,温柔地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一吻,然后转过身去继续开车。
车子停在餐馆附近,安华很惊讶地看见小小的停车场已经差不多停满了车,其中还有几辆是挂着外交牌照的,和江晴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对金发碧眼的夫妇很无奈地从门口离开。
“啊,真不巧,看样子满座了。”江晴有些遗憾地说。
“我们去看看,也许还行。”安华安慰他,走到门口,穿着整齐红黑制服的侍者很礼貌地问:“先生订了位子吗?”
“啊,没有,不过……”安华刚要掏出小费给他,身边的江晴笑着问:“没位子了吗?”
侍者一愣,然后笑得咧开了嘴巴:“别人是休想,不过既然是……好吧,我去说一声。”
他匆匆地走进去,隔着橡木门,看见他和一个金发的侍者领班说了几句,那个人立刻走出来,微笑着说:“欢迎光临黑猫,请跟我来。”
“皮埃尔,好久不见了。”江晴紧跟着说了一句法语,这个叫皮埃尔的领班也说了一句,然后张开手臂,亲亲热热地抱住了他,在江晴的脸上吻了吻。
安华闪电般地想起就在去年的一个深夜里,在街头看见江晴的时候,吻他的就是眼前这个家伙!当时在路灯下,还以为他的金发是染的呢,原来,是一个法国人。
皮埃尔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领着他们走进餐厅,走到一个角落上的两人位,坐了下来,送上菜单。
说实在的,安华对西餐真是不习惯,尤其是菜单还是用法文写的,更是让他看不懂,头疼地看了半天,总不能随手一指就算了吧,万一点的是什么配餐音乐怎么办?
反观江晴,倒是镇定得很,认真地看着菜单,然后用法语和身边的皮埃尔说着什么,后者频频点头,在本子上记着。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法语的?安华有些好奇地想,说得好像还很流利的样子,也很动听。
皮埃尔转头问他:“那么,先生您呢?”
安华露出自己最自信最彬彬有礼的微笑:“和他一样。”
“好的,请稍等。”
皮埃尔走了,安华长出一口气:“你会说法语?”
“嗯。”江晴俊秀的脸在温柔的黄色烛光照耀下,朦胧的像一幅画。他放松地向后靠在椅子上,伸手叠着雪白的餐巾。
“什么时候学的?”
“打工的时候,我从前在这里当侍者。”江晴很自然地说,一点没感到不好意思,“那时候大家都学,就这么会了。”
“你晚上就是在这里打工吗?”安华环视了一下四周,环境很好,但是想当然,要求也一定很严。
“一三五,或者是加上周六,以前还有在酒吧干过,后来下班太晚,身体撑不住,只好算了。”江晴轻描淡写地说。
“和他们很熟的样子。”安华对于刚才皮埃尔的举动始终耿耿于怀,竟然敢吻他的江晴,明知道这只是一种礼仪,也觉得很不舒服。
“嗯,以前这间黑猫的老板在我上大学的那个城市就有一家西餐厅,那时我就在里面打工了,所以,差不多的人都认识,但这里可是不讲情面的,犯了错,一样要受罚。“
安华一惊:“你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打工了?为什么?生活费不够吗?”
“啊,这个啊,”江晴不在意地说,“生活当然没问题,可是,别的就不用想了,那时候年轻,总是爱面子,只好打工支持自己的额外花费。”
“你父亲知道吗?”安华心疼地问,凭楚家的家世,怎么样也不至于让江晴要靠打工支撑生活。
“知道啊。”江晴有些黯然地说,“一开始他很反对,把我的存折都给撕了,后来……看我实在是想打工,就不管我了,只是告诉我,打工可以,但是不能攒下钱。”
他笑着摇摇头:“所以,我挣多少花多少,这样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正好这时候前汤和沙拉都已经送上来了,安华不解地问:“自己打工攒钱,会有什么闲话呢?”
江晴用很优雅纯熟的手法舀起一勺汤送进嘴里,慢慢地咽了下去之后欣然说:“汤味道很好,你不妨尝尝看。”
安华依言而行,但是实在不觉得那么淡而无味的清汤有什么好喝的。
“后来想一想,还是我爸爸说的对,如果在那一天,我离开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存折,不知道要给传成什么样子,有句话叫人言可畏,谁会相信那是我自己打工挣来的钱呢?”江晴一副很庆幸的样子,“还是花掉的好。”
“有句话我想问你很久了。”安华慎重地选择着词句,“我觉得……江晴你很聪明,跟徐铭前不到一个月,今天的表现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为什么……我的意思是……”
江晴轻轻摇晃着装了红酒的玻璃杯,微笑着看着他:“我以前给人的印象很笨?”
“我没这么说。”安华赶快澄清。
“行了,我当然知道。”江晴近乎愉快地笑了,“很呆,很笨,傻乎乎的,对不对?成绩也不好,我听过爸……不,楚先生和爸爸说的话,他们都很担心我的未来,然后,楚先生叫爸爸放心,说不会饿着我的。”
他耸耸肩:“现在也不能算是不对吧,他当时说的是:楚家的孩子,不会让他饿着的,现在我已经不姓楚了。”
“你是故意的吗?”安华望着他,“故意让自己一无是处,让自己很平凡?”
江晴避而不答,切了一块猪排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然后笑着说:“这可是正宗的法国风味,你不尝尝吗?”
“你还没回答我。”安华有些暴躁地说,其实他心里明白,实际上,江晴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很优秀的,甚至比他还要出色的人,但是,有意无意的,他逐渐掩盖自己身上的光华,就像珍珠外面裹着的污泥一样,直到再也没有人注意他。
“你说是就是吧。”江晴无所谓地笑着说。
安华忍住了一口气,沉声说:“是你父亲要你这样做的吗?”
“生存本能而已。”江晴无辜地睁大了眼睛,“连动物都有的本能,适者生存。”
想起自己从前对他的种种恶作剧,安华的气再也发不出来了,他味同嚼腊地吃了两口猪排,十分地不合口味。
“对不起我忘了跟你说,我要的都是半份,因为我吃不多,但是你可能会不饱。”江晴这时候才好像是刚想起来的样子,“还要再点东西吗?”
“不用了。”就算是山珍海味摆在面前,现在安华也不一定能吃下去,何况是根本不合自己口味的东西。
“看样子西餐不合你的口味。”江晴略带惋惜地说。
“以前吃过几次还可以,大概是法国菜还不太习惯。”安华为自己辩解,“不过酒很好。”
“是吗?这里的就都是直接从产地空运的,那时候他们还开我玩笑,让我去改学葡萄的种植和葡萄酒的酿造呢。”江晴长长的睫毛眨了一下,“可惜我学的是历史,只能去研究酒的历史了。”
“真得很可惜。”安华真心地说,“你为什么要学历史呢?”
借着酒杯的遮掩,江晴几乎是锐利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成绩不好,文科班本来就没有多少选择。”
“这不是你原来的计划,对不对?”
江晴嫣然一笑:“奇怪?怎么忽然之间,你好像又对我很了解的样子了?你怎么知道我原来的计划是什么?”
“直觉吧。”安华暗地里捏紧了拳头,语气沉重地说,“和你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总有些知道你的脾气了,再说,我们不是还在交往吗?”
江晴抬起眼睛看着他,淡淡地笑了:“是吗?没错,我是不打算考历史系的,但是高考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其实也不能算是意外,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我没有想到而已。”
“是什么?”安华决定追问到底。
“那时候你刚毕业,楚先生要带你熟悉公司的情况,我爸爸要整理出扬风从创业到现在所有的材料大纲给你,好让你尽快熟悉情况,所以他很忙,自己的身体都快累垮了,自然,就顾不上我。”江晴若无其事地说,“第一天,我在外面吃了点东西,结果拉肚子了,校医说是菌痢,当时也来不及看病,就这么撑着去考了,也不敢再吃东西,到了最后一门还昏倒在考场上,现在还有人记得呢。大概下次开校友会的时候,还会被人拿出来笑话。”
安华猛地想起自己那个时候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对于江洛送来的,精心整理好的文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一点也没有想到,那是花了江洛多少心血才整理好的东西,更不会真心地觉得什么感谢。
“瞧,这就是造化弄人,本来,我想在毕业之后考MBA,然后出国留学,那时候我可以自食其力,自然就可以离开楚家,谁知道……"他笑了,"上天是很会作弄人的,我现在已经不敢再想什么了。"
甜点上来了,安华食不知味地搅动着布丁,过了一会儿才说:“知道吗,江晴,我刚刚发觉,也许……我已经失去了爱你的资格。”
把一勺碧绿的布丁优雅地送进嘴里,江晴拿起餐巾擦了擦唇边,温柔地说:“不,应该说,是我,失去了得到爱的资格。”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侍者把帐单拿来,安华刚要拿出自己的卡划账,江晴已经抢先一步拿出了自己的卡交给他。
“应该是我请客。”安华喃喃地说。
江晴把餐巾叠好了放回桌上,笑着说:“这里是用美元结帐的,你的卡不能用,再说,我以前吃了你那么多,回请你一顿也是应该的。”
步出温馨的餐厅,来到夜晚冷清的街道,江晴仰头深深地吸进一口寒冷的空气,愉快地笑着说:“好了,我们就此分手吧。”
“我送你回去,”安华拿出车钥匙,“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江晴清澈的黑眸温和地看着他:“可是,我再也没有什么话要和你说。”
安华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他:“我爱你,江晴,你为什么总是不肯相信呢。”
“我不是不相信你,”江晴依旧微笑着,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我是个弱者,弱者保护自己的手段,就是隐蔽自己,然后就是要自己有能力,我一直在想,等我真的离开这个家了,就可以扬眉吐气,就可以真正地为自己活着,不再那么提心吊胆,成天看着别人的脸色,后来发生的事,让我更明白了,什么都可以去努力争取,唯独爱情,不必要了,我的生活里,最不需要的就是爱情。”
他继续微笑着说:“我的目标很明确,那时候是考上大学,找到工作,离开这个家,等真的走了,就变成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到了现在,徐学长给我这个机会,我又看到了希望,也许,我真的可以有更好的前途,也许,我的好运气真的来了,也许,我终于可以出人头地,可以实现我的梦想,是不是很财迷?没错,我的梦想就是挣很多很多钱,可以住在舒适的大房子里面,可以享受一切好的东西,简单地说,我是个拜金主义者。”
他的笑容沉淀下去:“爱情,是我的理想里没有的,对我来说,别人认为是无价之宝的东西,却一钱不值……有了爱情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什么都得不到……”
“江晴。”安华满嘴的苦涩,“是我错了。”
“不,你没错,在那种情况下,你什么都没做错。”江晴温和地说,“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恨过你,我爸爸也是。”
他仰头靠近安华,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地说:“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我也相信,你是真的爱我,可是,爱情是我不需要的东西……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心。”
安华再也忍不住,一把把他抱入怀中,紧紧地抱着,沙哑着声音说:“我可以给你,你要的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好吗?江晴,这样是不是可以补偿你一点点?”
江晴温柔的声音在怀中响起,带着冬天的寒风吹进他的耳朵:“我不需要的东西,你给我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江晴抬起头看着他,“我要的东西,我自己会拿。”
他掂起脚尖,轻柔地吻上了安华的嘴唇,立刻,安华近乎疯狂地吻了上来,狠狠地揉搓着他,恨不能把他揉进身体里去,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他贪婪地纠缠着江晴的舌尖,和自己的舌头卷在一起,吮吸着,厮磨着,狂热的风暴席卷了他的全身。
我怎么能放开你,怎么能不爱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动作变得轻柔,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吻着,比一只蝴蝶落在花上的动作还要轻巧,江晴睁着黑宝石一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也在回吻着他。
泪水从眼睛里缓慢地涌出来,他终于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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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爱你(上)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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