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数日,午时刚过,秦凤鸣独自来到将军府。
婉瑛听说小叔来了,想到丈夫复健情况良好,虽然大管事的背叛让他受到很大的打击,心理的创伤需要时间来平复,亲人的探望应该会有帮助,便让丫鬟去领秦凤鸣过来。
「大嫂。」他拱起双手。「大哥若已歇了,我可以改日再来。」
她微微一哂。「他才没有在休息,自从太医把脚上的夹板拿掉,不必再卧床之后,就整天看着公文,说也说不听,真是让人生气。」
「大哥一向尽忠职守,又有责任心,这一点还请大嫂多多担待。」秦凤鸣赔礼地说。
见对方信以为真,婉瑛心想这对兄弟耿直的个性倒是挺像的。「我也不是真的对他不满,只是嘴巴上念念,不然憋在心里难受。」
由于皇上下了旨意,要先在京城试办义勇熸火军,若是成效不错,就要推广到全国各地,因此每天都有不少文书往来,所以秦凤戈除了复健,天天就是在忙这件事,不过见他忙得不亦乐乎,也就由着他去了。
秦凤鸣听大嫂这么说,也跟着笑了,眉间的忧愁顿时扫去了些。
「你大哥在房里,进去看他吧。」她说。
他有些迟疑地启唇。「大嫂,有关大管事的事……」
「还是暂时别在你大哥面前提起这个人。」婉瑛心想过一阵子再谈比较好。
「那么在见大哥之前,我可以先跟大嫂谈谈吗?」这才是他今日来的目的,否则每天都如鳗在喉、食不下咽。
婉瑛颔了下螓首,示意他一起前往小花厅。
当两人坐定,春香送上一壶香茗,婉瑛见小叔心神不宁,似乎在烦恼些什么,便语带关切地开口。
「二弟妹还好吗?肚子应该看得出来了吧?」她问。
听她提起目前怀有身孕的妻子,秦凤鸣这才收起紊乱不安的心情,嘴角也多了一丝笑意。「她很好,不过肚子目前还看不太出来,纪大夫说腹中的胎儿大致上没有问题,只要别太劳累就好。」
「真是太好了。」婉瑛替他们感到高兴。
秦凤鸣接着收起唇畔的笑意,旁敲侧击地问:「大嫂,当初奶娘被杀,砚哥儿又失踪,真的是府里的大管事所为吗?我听说他在遗书中坦承一切,可原因究竟为何?」
难道指使荷花的真是将军府的这位大管事,跟白姨娘无关?就因为如此,他才想来亲自确认。
「我到现在也想不通……」婉瑛也想过了,大管事该不会是出于嫉妒,嫉妒自己所爱的女子嫁给公公为妾,所以才把怨气出在砚哥儿身上?只因为砚哥儿是公公的嫡长孙,想要报复秦家,而白姨娘应当被蒙在鼓里,否则依她对秦凤戈的关爱备至,不可能袖手旁观。
「大嫂!」见她想得都出神了,秦凤鸣出声唤道。
她把心思拉回来。「你说什么?」
「我是在问遗书中真的没有提到其他人?」
婉瑛不解地看着他。「为何这么问?」
「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他含糊其词地回道。
见小叔闪烁其词,看得出是在说谎,婉瑛不禁暗自疑惑。「除了彩霞之外,并没有提到其他人。」
「是吗?」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生母被扯进这件事里头。
她打量着面前坐立难安的男子,忍不住问道:「小叔是在担心什么?」
秦凤鸣端着茶杯的手掌陡地震了一下。「我不是在担心,而是高兴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以后大哥和大嫂也能高枕无忧。」
「说得也是。」有谁敢再伤害砚哥儿,婉瑛可不会饶过对方。「对了!白姨娘这几天的心情如何?」
这下换他纳闷了。「大嫂的意思是……」
「春香,你先下去。」婉瑛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春香福了个身,退出小花厅。
「有件事我想跟小叔说,你放在心里就好。」
闻言,秦凤鸣马上坐直身子。「是,大嫂请说。」
「其实大管事和白姨娘……算是旧识,在还没进秦府之前便已经认识了。」婉瑛口气中的笃定,让他脸色一变。
「我不曾听姨娘提过。」秦凤鸣悄悄地握紧手上的茶杯。
婉瑛并不觉得奇怪。「我也是偶然之间才发现这个秘密的,他们为了避嫌,应该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毕竟人言可畏,不得不防,如今大管事死了,她的心情只怕也不好受,所以小叔有空就多去看看白姨娘,不过别让她晓得我已经知道了,免得见了面尴尬。」
「我会的。」不必婉瑛特别提醒,他也不打算让生母知道,免得朱大的事又再度重演,虽然找不到证据,连官府都以意外结案,秦凤鸣还是不禁觉得可疑。「我去看看大哥。」
她自然说好了,便领着小叔来到寝房,让他们兄弟俩说说话。
兄弟俩都不是擅长言词的人,才聊了几句,秦凤鸣便起身告辞了。
待他一路往秦府的方向走,心也就愈慌,奶娘的命案、砚哥儿失踪,主谋真的是将军府的大管事吗?
秦凤鸣不想怀疑生母的清白,可是先有荷花,后有大管事,他们都在遗书中扛起一切罪名,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在保护某人。
而这个人便是白姨娘。
他不能举发生母,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作不知情,也不希望有人再去追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第二十七章】
春季过了大半,再过两天便是清明节。
天气转暖,让整座将军府也逐渐摆脱阴霾。
秦凤戈的脚伤比预期中恢复得还要快,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拄着拐杖,在花园里练习,相信不用多久,便可以正常行走了。
「如果左脚会痛,一定要说……」婉瑛跟在旁边提醒。
砚哥儿也像个小大人似的叮嘱。「要慢慢走……」
「爹知道。」他笑睇着儿子。
「砚哥儿跟娘一起说……」她将右手握成拳状。「加油!」
「加油!」砚哥儿马上有样学样。
有这对母子在旁边打气,秦凤戈更卖力地练习,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婉瑛拿出巾帕,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再继续……砚哥儿,扶你爹坐下。」
「是,娘。」听见母亲吩咐,砚哥儿很高兴自己能帮上忙,虽然力气很小,还是举起双手,象征性的扶着父亲的手腕,走向几步远的石凳。
待秦凤戈在石凳上坐下,先将拐杖搁在地上,喘上一口气,才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有感而发。「砚哥儿长大了。」
被爹夸奖,砚哥儿开心得眼睛都笑弯了。
在一旁伺候的春香送上茶水,先呈给秦凤戈,接着是婉瑛,她才端起杯子,不知怎么没有拿稳,直接掉落在地。
「啊!」婉瑛本能地蹲下来。「真是奇怪,我从来没打破杯子过……」
小菊连忙制止。「夫人小心,让奴婢来收拾就好。」
「打破杯子可是不好的兆头,该不会又要出什么不好的事了?」春香不免忧心忡忡地喃道。
「呸、呸,别乱说!」小菊斥道。
婉瑛并不是迷信的人,不过还是幽默地回道:「打破杯子的确是不好的兆头,因为要买新的,当然就破财了。」
两个丫鬟听了不禁噗哧地笑了。
同样的,秦凤戈也不相信那些无稽之谈,语带关心地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我没事,只是在想也该去看看二弟妹了。」对于大管事的犯案动机,还是让她很纠结,怎么也参不透,脑子只要有空闲,就忍不住进行推理,不过不想在秦凤戈面前提及罢了。
秦凤戈啜了口茶水。「是应该去看看。」
「既然这样,我待会儿就走一趟,也跟祖母请个安。」婉瑛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砚哥儿也跟娘一起去看曾奶奶和二婶。」
「是,娘。」可以跟母亲出门,砚哥儿回答得特别大声。
既然是上秦府,婉瑛就得要盛装打扮,不能像在家中一样马虎随便,免得又留下话柄,让有心人借题发挥,于是换上色彩鲜艳的交领中腰襦裙,十二幅的绣花裙摆,繁复而华丽,身上的饰品更是一样都不能少。
于是,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婉瑛和砚哥儿母子俩便一同乘坐轿子,前往秦府去了,谁知才踏进门,便从前来迎接的管事口中得知郝氏小产的坏消息,由于她正忙着照顾秦凤戈,老太君才没让人去通知。
她神情凝重地牵着砚哥儿的小手,决定先去探望二弟妹,想着不久之前才听小叔说胎儿没有问题,怎么突然之间就没有了?又想着该如何安慰郝氏,可是说得再多,也无法抚平丧子之痛。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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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 终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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