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婚礼我想尽办法保密,连绿园也刻意不踏进半步,一方面是不想节外生枝,一方面也是想在没有人阻栏的情况下,我是不是能够平安地娶进一门妻子,事实证明……」他停顿,这个结论让人很伤心。
「事实证明,我和阎王爷有交情,没那么容易出事。」她岔开忧郁气氛。
「然而不管我再如何保密,消息依然传了出去,别院里得再清除一遍。」
「那日,你让花轿绕着材子逛一圈,说不定消息是从外头传回京城的。」他凝睇她半晌后问,「你半点都不怀疑身边的人吗?」
「可以的话,我尽董不,若连身边人都不能放心,活着岂不是太辛苦?」
「也许。」他点头同意。「还有什么是你想知道的吗?」
「英儿,那个继母很想杷你们凑成对的女人是谁,以及眼睛黏在你身上的小表妹。」
「英儿、表妹是同一个人,在大厅上你己见过,坐在母亲身边的是继母的亲妹妹柳姨母,我的亲娘是嫡母所出,继母和柳姨母都是姨太太所出。」
「柳姨母嫁的不好,成亲生下女儿后不多久丈夫便死去,被夫家人排挤,只好带着女儿投奔娘家,我父亲过世,两个失去丈夫的姊妹想做个伴,柳姨母便带着女儿住进闵府。」
「英儿表妹对我不坏,小时候经常踉在我身后跑,后来被姨母给制止,理由和外头女人担心的一样,柳姨母只有英儿一个女儿,我的身家再诱人,也不值得用命去换。」
「姨母很快便替她找到夫家,成亲后,夫妻过了几年恩爱日子,可惜表妹婧去年染病身亡,表妹无出、在夫家无以为靠,婆母怨表妹命薄,害死他家儿子,表妹忍受不了婆家成日的冷勒热讽,自请下堂,搬进闵府与母亲同住。自那之后,继母倒是很热衷把我们凑成一对。」
「怎么,以前不是怕你克妻,现在又不怕了?」难道负负得正,克夫和克妻的凑在一对儿,谁也克不死谁?她语出刻薄。
「也许柳姨母觉得这些年我造桥铺路、济弱抉倾、好事做尽,命运己经有所转围,也许她认为表妹的年纪己大,条件禁不起挑剔,谁知道?」尹霏耸耸肩道:「那么你呢?你对表妹是什么看法?」
「没有看法,我是商人,对于人们逐利的眼神一清二楚,我想要有个把我当丈夫而不是当金库的女人为伴,不想成天怀疑在妻子眼中我到底是什么。雨非,你很在意英儿吗?」她摇头。「你不在意,我便不在意,只要我们过得好,其它的都不重要。」他同意,从今往后,有个人宠、有个人挺,他还奢求什么?
「你不必担心母亲,别院屋子不够奢华,那群成日拍她马屁的朋友也不在身边,她肯定住不了太久。不过明天我必须外出一趟,如果她找你麻烦……」
「放心,我能够应付。」
「你确定?」他不大看好她的圆滑。「多依赖我一点吧,别那样独立聪明。」
「你喜欢傻头傻脑、只会对男人撒娇的女人?」
「女人的依赖撒娇,会满足男人的虚荣心。」
「嗯,知道了。」
尹霏重重点一下头,离开椅子走到他背后,趴上他的背,脸贴上他的颊,两手扣在他胸口,第一次同他亲昵,她半点不尴尬,只觉得自然而然,觉得理所当然,本该这般。
她在他耳边撒娇。「阿正,你出去别忘了给我带好玩、好吃的。」
软软的噪音、香香的气息,她嫩嫩的脸颊贴在他的脸上,心一下子被烘得暖暖的,他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感受她的温柔。
他知道,她没想过自己会嫁给他,她是迫于无奈才接纳,他不敢期待她会爱上自己,只希望她对他日久生情,可是,他看见她的努力,她努力当他的妻子,当他的内人,当他可以互相依偎的枕边人_晴况比他所预料的好上千百倍,他无法不感谢上天。
尹霏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和男人亲近并不困难,也会同国际友人来个友谊的拥抱,但那些拥抱不像眼前这个,温暖而安全,像是雏鸟找到窝巢,像是小动物回到洞穴,像是她的人生本就该有这样一个男人。
也许他和她的情况算得上盲婚哑嫁,但她毫无困难地接受了,接受他,接受一辈子待在他身边,因为……她从未想过对他敷衍……
品香楼的二楼厢房里,闵忻正和赵擎对坐着,两人手里端着一杯凉茶,那是尹霏新摆弄出来的梅子绿茶。
没人想过,把梅子和雨非茶及糖水摇在一块儿喝,味道会这样好,就像闵忻正从没想过,她的几句话就能把他心里的多年不平一次抹去。
品香楼是闵忻正的产业,但外人不知。
闵忻正的产业都会冠上「闵家」二字,闵家布庄、闵家茶铺、闵家油行、闵家船运……后来,他察觉风头太盛,易遭人妒,才慢慢将一些新并的铺子和生意改换名字。
但隐瞒品香楼背后主子身份,是为了另一个重要因由。
这间饭馆赚钱不是最重要的目的,让秦文搜集消息和联络重要人物才是,这间厢房的另一个出口是后巷的一间新宅院,那宅子相当大,住着秦文一家八口,闵忻正及赵擎都是从那里进出。
因此,外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会面的对象是谁?
「你那边布置好了吗?」赵擎问。他问的是那票盐官。
两人因为尹霏而结缘,几次相交后认定彼此的能力,然后开始谋划。
大赵的盐业有相当大的问题,盐价奇高无比,盐工却清贫得无法果腹,没有人愿意做盐工,只好让罪犯去干这个活,最槽的是,律法野止私盐买卖,吞贩卖官盐需通过盐官取得盐引,不但极为困难且利润极低,因此大部分商人都不愿意碰触这门生意,于是许多贫苦百姓无盐可用。
长期不吃盐,百姓会出现手脚无力、头昏眼花、恶心呕吐、四肢及腹部肌肉疼痛的情况。
导致这些问题发生的是盐官,他们连手剥削盐工和盐商,抬高国内盐价,让商人无利可图,以致于盐滞销,再将卖不出去的盐以两、三倍的价格销往邻国,牟取暴利,却让朗廷收不到盐税。民生必需品被恶官纳为富己的工具,皇帝几次想查,却查不出根底,为什么?
因为他们背后的支柱是太子,朝堂内有人可一手遮天,贪官自是为所欲为。
这次,赵擎和闵忻正要巢灭的就是这批贪官,闵忻正己经同许多商家互通一气,暗地搜集贪官罪证,只要朝廷发难,那票黑心官员一个都跑不掉。
「是,只待三爷讨来圣旨和钦差,便可立刻动身。」
「十天。」赵擎承诺。
「朗堂那边,李吴王郑四个呢?有办法杷他们拖下水吗?」闵忻正问。
他们并无直接证据证明四人与盐官有染,但四人在短时间内买房买地,从普通官员摇身一变,富得流油,要说他们没吞钱,谁也不相信,但最关键的是,他们是太子的臂膀,就算没证据也得把他们拖下水,若此举成功,太子之位便更加岌岌可危。
「有,不过……」赵擎犹豫道。「不过时间不够,怕是杀鸡杀一半,又让鸡捣着脖子逃出生天?」
赵擎失笑,他喜欢闵忻正的比喻。「是有这个考虑。」
「若是时间多一点,便能更从容。」
太子禁足的三个月里,他们明里暗地铲除了一票人,太子己有所觉,为早点离开东宫,他一面对皇上表现出痛苦忏悔之意,一面私下联络朝臣,想尽办法将他弄出去,等他出来,恐怕又要翻云覆雨、再生风波。闵忻正沉吟,「要怎样才能让太子再闹点事?」
「那倒不难,只怕我和太子的梁子得结得更深。」赵擎自嘲。
「与其让三爷与太子结梁子,不如将那把火往大皇子身上烧去。」他笑出几分奸诡。
闵忻正此言一出,赵擎心领神会,面露微笑道:「没错,最近大皇兄在父皇面前活跃得很,听说有几名朝臣投到他身边了。」
「太子做人失败呐,东宫里竟没有半个心腹肯对他说说外头的情况。」
「谁让他脾气暴躁、性情嚣张,奴才们怕沾上,性命不保。」
「也对,太监宫女们是该管管,免得放任他们在背后说人闲话。万一太子对大皇子的作为有所知晓,那把火窜烧起来……就怕大皇子用再多的水也浇不熄。」两个人一句接一句,脸上的笑容不止息,两只狐狸,一只比一只奸,却是越谈越志同道合,他们是同一款人,如今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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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为妾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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