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惊讶,也一时软弱地眷恋了,完全不肯动用脑袋去想他身上正在发生的事可能是一种危险,就像电脑正在被病毒入侵;但他控制不了那种松快的感觉,他已经不快乐得太久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愉悦是什么感觉。
如果说他特地从台北南下到她的故乡去找她只是基于好奇,以及最后一点情分的话,那么,当她身上带着一种无以名状却又真实存在的吸引力,在缓解了他身体上沉疴多年的郁结时,也令他突然贪恋了起来,想要获取更多。
于是,他留下来了,也强制地要她待在他身边。
而那一晚的性事……老实说,他与她,除了有一半自身的情动之外,更多的是因为紫玉镯的副作用所致。
这只世世代代属于赵家的传家宝,因为出了意外,沾上了沈维埕的血液,而沈维埕又是天生鸿运的人,他超强的运势让紫玉镯不得不融合了他的血液;这同时也表示,它对本身的归属权产生了混乱,默认了沈维埕也是它的拥有者。
于是,在紫玉镯吸了足够多的福德与晦气之后,加诸在它里面的许多咒法便能逐渐正常运作了。首先,它的第一件工作便是将赵子昀父亲留在里头的讯息传递给镯子的拥有者赵子昀知道;让赵子昀可以经由父亲留下来的讯息好好保护自己,并且躲过可能被夺舍的命运。
赵子昀是个凡人没关系,她手上那只镯子里有几百年来每个身具道行的祖先们一代一代加持了诸多保护咒语在里面,应该足以应付那场最终会到来的劫难,保她一生平安。
赵父什么都算好了,只要女儿度过这场大劫,下半辈子就可高枕无忧、富贵一生了……他可是算过女儿的姻缘,她会嫁得非常好;而赵父又特地加持过,赵子昀的婚姻简直是好上加好;所以对女儿的后半生,他完全不担心。
偏他就是没算到女儿会在还没得到这些讯息时,就脑袋发昏地拿自己一条小命去救她暗恋的白马王子……于是,镯断、魂飞,而手镯里积存了几百年的、准备用以对付某一天被夺舍的事件终于发生时能派得上用场的、以晦气堆聚起来的咒法,竟就此被摔进了沈维埕身上。
要不是沈维埕的命运太强势,恐怕真的早早重新投胎做人去了。
可以说,在紫玉镯失去作用那十年,沈维埕成为紫玉镯里所有咒法、讯息、晦气等等的暂存档;直到玉镯回到赵子昀手中,开始重新启动运转,他的「功能」也就消失了,存放在他身上的种种,二回流进镯子里。
但因为紫玉镯已经默认他也是拥有者之一……甚至还更亲近一点,毕竟,对紫玉镯而言,沈维埕除了是拥有者,可能还是同类……
所以说,赵子昀从紫玉镯里知道多少讯息,沈维埕应该也全都知道。
赵子昀的感觉更不好了……知道了一切之后,她觉得肩上扛着的愧疚感更重了。而且,这种在沈维埕面前彻底无所遁形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你这十年来的遭遇,大概也可以算得上是被夺舍了吧……」她的良心很不安,就算恨不得尽快跟沈维埕划清界限不相往来,她这辈子仍亏欠他定了。
「没那么严重。」沈维埕轻声宽慰她,并将她搂进怀里……他一点也不介意因为玉镯的关系,让他开始喜欢上肌肤相亲的感觉。怎么造成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他喜欢。
「比起你失去自己的身体,我只是身体被当成硬碟,存放了一份资料档罢了,我的身体还是属于我,而我还活着,就没有什么问题。你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愧疚了。」
「你说得轻松,我就是不想欠人!这些明明就不关你的事,却把你给拉进来,现在又讯息共享……等等!王紫云的事,也是镯子里的讯息吗?难道我现在发生的事都会被镯子储存进去?:你是不是看到了我们上床那晚,我所做的恶梦?!」想到这里,赵子昀当下花容失色。
沈维埕摇头。
「没有。这镯子不是智能电脑,没有咒法去驱动它,它就不可能存放新的讯息进去。」他拍拍她的肩膀。
「那么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王紫云的?」
「因为,」沈维埕看着赵子昀严肃且睁圆的双眼,像是害怕他会说谎,所以眼睛眨也不眨的,就是要将他每一丝表情变化都看进眼底。他低道:「自从紫玉镯能够正常运作里面的咒法之后,那个号称『守护灵』的东西,就再也没办法入侵你的梦境,引诱你去做它想要你做的事。所以,它来找我了。」
「你说什么?!」赵子昀惊叫。
「它每天都来到我的梦里,像播放电影一样,让我知道了你的许多事。而且它也知道你赵家与王家在几百年前的一些恩怨纠葛,如果我愿意跟它合作,它就全部告诉我。」
「你别信它!」她双手直抖,紧揪住他的衣服不放。
「我当然是不信它的。」他两只温热的大掌将她吓得冰凉的双手给包拢起来,轻缓而温柔地说道:「它拘禁了你十年,要不是你够坚强,早就魂飞魄散了。单为了这一点,我就不信它。不管它能提供我们什么,我们都不需要。」
只是一点点温柔,没什么的……只是一个怜惜的拥抱,没什么的……只是随口说了声「我们」,没什么的……只是、只是一个二个三个无数个不带情欲的吻……没什么的……
「别哭。」他不停地吻她,并以温热的面颊揉去她脸上不断滑落的泪珠。
赵子昀不想哭的;从灵魂回到自己身体的那一天起,她不管再痛再难过,都不哭的。命运没有善待她,老天爷没有垂怜她,天地间没有公平正义,可她活过来了。
不靠天,不靠地,不求神,不拜佛,她只有她自己,也决定从此只靠自己,谁也不依赖,谁也不拖累。她要对抗的「东西」强大到她不知道能怎样对付,或许终究还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但她始终坚持要一个人,不找依靠。
但此刻,这样被珍惜着、被理解着,他知道她所有的苦难,他说了「我们」,就这样任性地、不经她同意地,把两人划为同一国。她原本想抗议的,却没想到眼泪就这样溃决下来,让她的嘴除了被他吻着,就只能不断地抽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也许,在这个世上,她真的可以不再孤立无援。
真的可以重新学会信任,放心依靠。
「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叶知慧说道。
刘如晴撇撇嘴,不理她,拿蟹剪「咔嚓」数声,将松叶蟹的八只脚、两只螯乾净俐落地全卸在盘子里,低头专心享用美食。
不过,正被叶知慧抓着聊天的人反正不是刘如晴,她只是这顿大餐的陪客,坐在这里的责任就是努力吃螃蟹,将一套6666元的大餐给吃回本即可;为了完成这个伟大的任务,她决定暂时把嘴巴的功能只设定在进食上头。
本来叶知慧订下这场烛光螃蟹大餐,是为了勾搭心中暗恋多年的男神沈维埕来着的;但本来成功率就很渺茫,勾搭沈男神失败之后,叶知慧顶多也就悲伤了一下下,然后,订好的烛光大餐当然还是要去吃啊!不过连她也没想到,没勾搭到男神一同共餐,倒是把男神的女友给勾搭来了。于是三个女人凑了一桌,就算情况很诡异,也坚持要让桌上的心型蜡烛点着……这些香精蜡烛可是一起算在这桌昂贵的螃蟹大餐里的,即使派不上用场也不会退钱,所以,当然还是要用咩。
对于自己离奇的遭遇,赵子昀当然希望愈少人知道愈好;如果可以,她更希望永远站在人群之外,跟任何人都保持距离,不要有往来……这是一种长期被幽闭者会有的症状,不愿意跟人互动,到哪里都没有安全感,对谁都不信任。
刘如晴是个观察力很敏锐的人,几次通电话之后,就发觉了赵子昀的问题,决定让她多出门、多认识一些人,最好是那种自来熟的、没人理会都能自己滔滔不绝说话到地老天荒的人……比如叶知慧。无论赵子昀愿不愿意,她不可能一辈子远离人群,所以才有了今天这场烛光大餐聚会。
赵子昀之所以同意出来,当然是基于对叶知慧这个人的好奇。身为刘如晴曾经的死党,她非常吃味于好友有一个「现在进行式」的新死党。光是因为这一点,就值得她特地出门来会一会这个人。
不过,赵子昀愿意前来的最重要原因却是因为:叶知慧是这个世上第一个看出来「赵子昀」身体里的灵魂有异的人,并且毫不怀疑地认定原来的赵子均一定是被夺舍了。
因为深信自己的猜测,所以叶知慧告知了刘如晴,在被刘如晴冷淡以待之后,仍然不改信念,又打电话去骚扰……呃,不是骚扰,是好心告知沈维埕学长这个惊天大消息。正是因为如此,原本已经跟赵子昀说好了分手的沈维理才会跑去她老家,也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
为此,赵子昀当然更想见见叶知慧了。虽然,她不确定自己是应该怨她呢,还是感激她……
再说了,一般人如果发现有人突然性情大变,通常会用最寻常的思维去猜测那人是否遭遇了什么重大打击或精神上出了毛病,哪里会像叶知慧这样,一照面就笃定赵子昀被穿越了,她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并且深信不疑。
作家啊,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因为叶知慧也算是知情的人了,再加上最近她天天对刘如晴电话轰炸,要求了解事情始末、拒绝被排除在这件离奇事件之外,她要围观!她要知道更多!她觉得自己应该有知情权!
可是刘如晴却是死不松口,不管被骚扰得多么抓狂,就只说道:「这是子均的隐私,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后来实在被烦透,于是又加了一句:「子昀的私事,只能由她自己亲口说。」
刘如晴没想到,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叶知慧真的是什么都豁出去,甚至可以忘掉这十年来自己对原来那个假赵子昀有多么咬牙切齿,两人有多么交恶。叶知慧在这方面展现了她的高情商(其实是厚脸皮),很豪爽地双手一挥道:「我肯定这个新的『赵子昀』与旧的那一个不是同一个,我分得很清楚,不会因为脸还是同样那一张就迁怒无辜的人。所以,你帮我约她吧,我请她去烛光大餐。」
实在被纠缠得没法子,刘如晴便做了中间人,向赵子昀说明了叶知慧的事,虽然并不勉强她赴约,但却很希望赵子昀不要再宅下去了,她得试着重新走入人群。
于是,才有了今天这场三个女人的晚餐聚会。
用餐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叶知慧非常自来熟地与赵子昀打招呼,就算人家根本不记得见过她,她还是很热络地找赵子昀说话。因为早就认定了赵子昀不是原来那一个,所以压根儿没问人家是不是把人夺舍了,就根据自己的猜测滔滔不绝说了起来……她从刘如晴的反应上来推测,可能现在这个赵子昀才是正主儿;而先前十年里很讨人嫌的那个,才是夺舍的坏人。证据就是刘如晴与赵子昀恢复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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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舍之禁止穿越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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