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我刚才从外头走进来,眼睛有点花了,一片白茫茫。」他连忙解释,很是恐慌,额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冒出来,看得出他慌了手脚。
鬼将军有这么可怕吗?连相处多年的下属也畏惧如虎,他一个不带威胁的眼神就吓得动弹不得。
「把你没说完的事说完。」手一放开,他顿感手心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一缕温暖。
「我要说……呃!我要说什么……让我想一想……啊!对了,那支是从我方射出的箭。」差点遗漏了。
「从我方射出……你确定?」他们的阵营中有敌军渗入,此事不可不慎重,是一大隐忧。
「是的,我和狄校尉当时在少将军的左右侧,侧击进攻,忽闻有名百夫长大喊「少将军小心,背后有人偷袭」,那时正在杀敌的少将军只侧过身并未回头,我们只听长啸一声,箭尾便在你胸口抖颤……」那支箭从他脸颊射过,只差一寸便射穿他的脑门。
惊人的臂力,箭术奇准。
「你们要谈军国大事,小女子不好在场,先行告退……」
话未说完,梁寒玉瞪圆了水眸,恼红了双颊,因玉洁手腕上多了一只男人常年日晒的大手,紧扣不放。
「我的伤口还没换药,等换完了再走。」没有理由的,他确定她不是碎嘴的人,是他少数能放心的人。
她爱财,但不会失了良心,仍有原则在。
她一听,心中小火慢慢窜起。「他不是人吗?难道你看到的是鬼。」
「他的手太粗。」
闻弦歌知雅意,侯千云也不笨的配合道:「我粗手粗脚的,怕会弄伤少将军,使伤势加重,你看我这双手拿斩马刀砍人还成,但是上药、包扎这些细活可就不成了。」
「箭扎在肉里都死不了的人,换个药还需要像绣花似的细致吗?放心,他皮厚得很,伤势再重一倍也还能上马奔驰三千里。」她一副不管不顾的态度,赌气的想,战铁衣的死活干她屁事,又不是她医死的。
别当她是傻子,她租借的是屋子,没有兼做丫鬟,她早几百年就脱离农奴生活,往企业家迈进。
「侯千户,给她银子。」战铁衣投其所好。
「是。」
和梁寒玉相处久了,侯千云习惯随时带一些银两,因为他知道会派上用场,果然——
「看在银子的分上,我勉为其难动手,你要先换药还是先聊你差一点挂点的事,我很随和的,主随客便。」捧着银子的梁寒玉笑若桃花,丝毫看不出不快。
面对对银子有偏执的人,用银子砸就没错了。
不知是穷怕了,还是过了两年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梁寒玉对真金白银生出依赖感,她相信人会背叛,唯有银子最真心,赚多少都是自己的,她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其实也有点未雨绸缪的意味在里面,在女子熟读女诫,而男子能三妻四妾的年代,她无法确定将来的相公只娶她一个人,为了留后路她才和银子结了亲,好保障日后的生计。
她在外人眼里大概是丈夫还不知在哪里就先有和离打算的怪女人,来到这世界十一年了,她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一妻多妾的婚姻模式,即使她为正妻,丈夫也是不分人的。
所以说,有了私房就不怕人拿捏了。
只是她的铺子越开越大,银子越赚越多后,她反而越苦恼,眼界大了,认识的人也多,她开始害怕嫁人一事,因为至今她还没瞧见半个至情至性的好男人,大多数男人都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渣。
因为她把几间铺子打理得太好了,好到让人忘了她只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大家只看到她的精明干练、长袖善舞,事情一到她手中便可迎刃而解的手腕,以及日进斗金的赚钱本事。
爹娘早逝,没有人为她的终身大事烦恼,而她早立了女户,哥哥们管不着她的婚事,再加上他们也算是在她手底下干活,更加不敢开口插手,以免坏了兄妹仅存的情分。
倒是她大嫂热心得很,三天两头要为她作媒,但是找的全都是她娘家的兄弟、表哥、堂弟什么的,全是吃喝嫖赌样样精,一事无成、不务正业的浪荡子,表明了要坑她的财产,藉由婚事拿捏她,让她拿所赚的银两来喂饱那一票贪心不足的娘家亲戚。
挂点……战铁衣眉头抽了一下。「换药。」
「是的,大爷,奴家来伺候你了。」换药就换药嘛!那是什么神情,践得二五八万的。
梁寒玉是个记恨的,她先将战铁衣穿一半的衣衫拨开,不用温水敷缠胸的棉布,将紧黏在棉布凝固的血化开,她直接就动手了,粗暴而豪爽,刷的一下子就撕开。
不用说,伤口肯定又流血了,但流得不多,伤处已有愈合的迹象,长出粉红色新肉。
「你又换新词?」他似乎不感觉疼痛,眉头眨也不眨。
「全凭人爷的喜好喽!奴家从善如流。」她演上瘾了,一口大爷、一口奴家的喊得欢。
「我不喜欢。」但她飞扬的眉眼很动人。
「公子爷,你很难伺候呐!这也挑剔,小娘子我给你换换趣味。」她施重手,按住了伤口,但他还是没表情,好似不痛不痒,战铁衣的不动如山让她很沮丧。
「你恢复原来的样子我比较习惯,你不适合卑躬屈膝。」她骨子里是骄傲的,由她的眼中他看出她的傲骨。
是哟!你又知道了。梁寒玉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他的确说中了,这些年在表面上看来她是妥协了,屈服于生活的无奈,但是她仍有不甘心,不愿放弃原有的现代观念。
她身体内彷佛住了两个人,一古,一今,有时她想做个彻底的「土着」,什么也不去想,随着世俗走,管他男女平不平等,嫁个能养活妻小的丈夫,生几个孩子,熬着熬着,一生也到尽头,下一回投胎记得喝孟婆汤,她不要再穿了。
可惜她有心却做不到,每每往后退了一步,她又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把自己逼得很辛苦,不忘现代人想法。
「……要是缝合了,再打个抗生素,五天就能拆线,十天伤口完好如初,除了淡淡的细疤外看不出受过伤,再用小针美容……」看到狰狞伤口,梁寒玉不自觉地念出课堂上教过的专用术语。
「什么是抗生素?」能让他这么重的伤十天复原?!
「抗生素就是一种药,它……呃!是让人身体变强壮的补药,普惠大师尚未制成。」惊觉失言,她赶忙改口补救。
这时代医药不进步,一点小病就会要了人命,她还在试验如何培养出盘尼西林,不过在普惠大师跟她中西合璧之下,一些脑热、头痛、拉肚子的药丸她倒是做了不少,只是一大半都被老和尚给顺走了,他认为良药出世就该广渡众生,药都被他拿去济世救人了。
「你跟普惠大师学了几年医术?」他漫不经心的问。
「五年。」一开口,她发觉不对劲,懊恼的直瞪他。「你套我的话,太可耻了。」
「当初为什么不救我?」非要等到普惠大师到。
「我没把握救活你。」她回以千篇一律的说法。
先前那个意外擦吻的缘故,梁寒玉再靠近肌理分明的胸膛,属于男人的独特气味如云缭绕,轻轻淡淡的飘入鼻间,她下手轻了,神情微微恍惚,明显的感觉出性别的不同。
不是心动,只是她深刻的感受到他是男人,而她是女子,他们之间似乎有点什么变化。
「是你不想救吧!」他能猜测出她的想法,他是一个大麻烦,非常烫手的麻烦,而她不想沾。
梁寒玉再一次用她擅长的伎俩——转移话题。「看清楚了,我开的是「你来棺材铺」,不是「仁心药铺」,下一次你躺着来,我肯定开大门欢迎,亲手为你挑口上等好棺。」
有谁规定她得救他吗?她见死不救他又奈她何,棺材铺做的是死人生意,他一个活人来搅什么局。
「我这次也是躺着来,你见我自个走进来吗?」战铁衣扬起唇,唇角勾勒出一丝丝笑意。
倏地,侯千云的背脊彷佛一阵凉意拂过,他惊恐万分的看向靠着床头的清俊男子,怀疑他不是少将军。
冷血无情的战鬼怎会调戏女人,他……他还会笑……惊悚呀惊悚,又有谁要身首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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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棺换夫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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