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内侍煮好了药呈上,赢政一小口一小口地把药灌进荆轲的嘴里,约莫两刻钟后,终于见她灰白的气色渐褪,才教他高悬的心放下。
他这才想起一旁珠圆玉润的女人,回头道:「现在,可以告诉寡人你与荆轲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楚夫人瞅他一眼,迫于事态无奈,也只能将两人关系一五一十道出。
当荆轲张开眼时,耳边听见的是油灯劈啪和竹简翻阅的声响,她侧眼望去,赢政背对着坐在床畔,聚精会神地审阅竹简,而另一只手则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手,像是一种安抚,更像一种温柔。
瞅着他的侧脸,浓眉朗目,立体出色的五官凝着天生王者气势,举手投足间皆是君子贤德。
像是察觉到她的窥视,赢政猛地回头,见她目光有神地瞅着自己,不由得勾起笑弧,俯近她一些。「好点了吗?」
「嗯。」
「要不要喝点水?」
「……多谢。」见他起身倒水,荆轲挣扎着要起身,眼前却昏黑一片,身子随即被揽进温热的怀中。
「你的身子还虚弱得紧,想起身喊寡人一声就好。」瞧她虚弱得连坐起身都不能,教赢政打从内心生出怜惜,他让她的头靠着他的肩,这才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喝水。「汤药已经煮好了,搁在炉上温着,先喝吧。」
荆轲温顺地点着头,任他轻柔地拿了一床褥被垫在身后,才起身去拿搁在火炉上的药碗。药碗被温得极烫,他边拿边拎着耳,不见半点君王架子,锐利的眼眸在看向她时,只有担忧和关注。
她想,她没有办法杀他,她必须承认,她真的杀不了他。
她想,她应该是被他太平盛世的计划给打动了。除暴以利天下,但他不暴,她自然没有杀他的理由,虽然一统天下必经残忍之道,但在这动乱的年代里,似乎除此再无第二条路了。
而她的第二条路,必须独自回燕国,救出高渐离。已经没有时间再耽搁了,她必须尽快离开秦国。
「在想什么?」赢政用调羹搅拌着药汤,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没什么。」
她应答得太快,他反倒起疑,喂她喝完了药,他思忖了下才问:「你不问发生什么事了?」
荆轲想了想,回道「我中毒了吧。」
「你……」闻言,赢政眉头深锁。「为何你身上有解毒药,却没有及时服下?」
她往腰间一摸,才发觉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换过。「大王为何知道在下身上有解毒药?」就算他看见腰带暗袋内的药,他也无法分辨是哪种药才是。
「你的庆儿妹妹说的。」
「庆儿?」
「是她帮你解的毒,寡人追问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她已经一五一十地告知寡人了。」好笑的是,他根本不记得她是他后宫的人。
「荆轲是荆轲,庆儿是庆儿,我俩已多年未见,关系淡薄,要是他日在下犯了什么过错,还请大王勿加诸在她身上。」
赢政横眼瞪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下只是以防万一。」
「以防什么万一?以防他日你要是为求解脱而死,寡人不得赐死她?」她一副交代遗言的没出息模样,教他胆颤心惊,她那没有一丝温度波动的苍白脸庞,竟教他心生恐惧,多怕他一转身,她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谁想解脱而死?」哪位?
「不就是你吗?你竟想抛下寡人……你知不知道寡人有多担忧,你倒好,想走就走,就没想过留下来的人是什么心情!」要不是楚夫人的药有效用,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两天他如坐针毡,寝食难安,完全无法想象没有她的这辈子该如何走到尽头,喜爱他的明明是她,她怎能忍心抛下他?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心底有多难受?她都用这种方式爱人的吗?
荆轲愣愣地看着他。「呃……大王恐怕有所误解。」他到底在激动什么?何况她跟他没有君臣之义,更无手足之恩,说抛下他,言重了。
「寡人误解?你的庆儿妹妹都说了,连她都不解,为何你明知中毒却不服下解毒药,你告诉寡人,你如果不是为了求死会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心灰意冷,所以才一心求死吗?
「在下只是在想事情,等到察觉时要服药已来不及……」拜托,她要是敢求死,巨子会挖出她的尸首鞭尸,然后再让她的师兄弟们再鞭一轮,何苦呢,太劳师动众了。
「胡扯,你在想什么可以想到让你被下毒都没发觉?!」
荆轲幽幽的道:「……想大王。」
想他受到惊吓的表情,想他瞬间震怒的神色,她的心为此闷闷的,不太舒服,可偏偏又不断地想。
赢政的呼吸为之一窒,向来,他最喜欢的就是她的坦白直率,她不玩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哪怕是身为遭囚的使节,她依旧挺直背脊,不容侵犯,别说女子,就连男人也不见得有她这般气概。
可是现下她这话说得太直白了,让他的心跳得有点急,还莫名感到口干舌燥。
不过,如此一来,也可以证明她确实是爱着自己,以为自己遭到冷落,所以才会一时失察,险些送命。
说来说去,这似乎也与他脱不了关系,他必须好好反省。
缓了口气,赢政哑声问:「那……你方才干么像在交代后事一样?」
荆轲不加思索的回道:「我只是希望哪天我要是出了事或不经意犯了错,大王别把罪罚加诸在庆儿身上罢了。」
「你哪会出什么事、犯什么错。」
「世事难料,在下也没想到不过是涤清池里裸裎相见,就让大王如此厌恶,要是他日被赐死,在下也不意外。」
她知道,让他察觉她是个女人后,他内心必定万般挣扎,挣扎着该不该杀她。
有哪个君王会以最高礼遇款待使节,甚至奉为上卿?他几乎是掏心掏肺地待她,然她的性别却等同狠打他几个巴掌,他能不呕吗?
呕个几个月都成,只是她没料到她会被下毒,还差点被毒死……她要真这样死了,定会羞得不敢下黄泉见爹娘。
「说、说那是什么蠢话,谁厌恶来着?谁敢将你赐死,寡人第一个就先宰了他!」赢政怒咆了声,遮掩羞赧。
「大王不觉得……」
「寡人还是要奉你为上卿。」
荆轲抽了口气,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在下没听过女子为官。」
「古老的北方犬戎部落就有女将军,阿蕊就是来自犬戎一族。」
「是吗?」早就已经灭亡的一族,原来还有根苗流落在外。
「荆卿虽是女子,但能文能武,放眼秦国,有谁能与你匹敌?寡人想借重你的才能,一统天下之后,便以你墨家之道治天下,由此开启太平盛世,你不想与寡人一同实现那一刻吗?」赢政轻柔地握住她的手。
荆轲怔怔地看着他,心头暖得发烫。这个男人在实现她的梦想,用她根深柢固的观念开启另一页史歌,还将她纳入其中,他怎能如此大度容人,如此地撼动她的心,教她心甘情愿地献上她的命?
「荆卿,寡人愿意给予你想要的一切,只求换取你待在寡人身边。」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与他心灵相通、言之有物的人了,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决定让她成为他的队友,更得趁现在与她培养更深的感情,让她甘心跟他回仙境,就算她要他的肉体,他也可以完全献上。
她没料到他竟然纡尊降贵地央求自己,想了想问:「那么,如果在下希望大王暂时放了在下,大王会允吗?」
「不允。」赢政几乎是不加思索,而且浑身瞬间紧绷了起来。
「就算在下有要事在身?」
「你能有什么要事在身?寡人警告你,你要是敢踏进魏国,寡人就派军围剿魏国。」他的黑眸闪动着杀气,不悦的警告道。
荆轲一头雾水地瞅着他。「在下并不是要前往魏国,只是想回燕国。」她去魏国干么,她师兄也不在魏国呀。
「回燕国做什么?」
「在下……」
「难道你和燕太子丹有着不寻常的交情?」脱口抢白后,赢政的脑海中瞬间翻飞着众多情欲画面,尽是她和燕太子丹卿卿我我的模样,一把无明火轰的一声袭向他,殷红了他的眼眸。
不可饶恕!燕太子丹那个混蛋凭什么可以与她同床共寝,共赴云雨?他要杀了他,而且要亲手掐爆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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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跃龙门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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