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只这般轻轻一触,男人周身的布防似乎全部都调动了起来。
再一刻,她额头已经出了薄汗,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眼尾滑了下来,像被人攥紧了心脏般难受。
她低低垂下眼,男人面容凌厉阴郁,有种震慑人心的危险。
「陛下,方才我只是想下床拿药,不会伤害陛下,您……不要杀我好不好?」
说这话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了,明显是她的动静吵到他,即便他人未醒来,捏死她还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好半晌过后,颈侧那只手缓缓收了力,周遭的压抑的氛围也在慢慢减轻。
他似乎听到了她的话?
阮阮眨眨眼睛,趁机张了张嘴大口呼吸,还有些神思恍惚。
他这算是放过她啦?
她不再多想,轻而易举地抬开他的手,跨过他身子下了床。
大殿北侧是一整面的博古架,绕过去有一张长长的紫檀桌案,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治什么的都有,汪顺然带她看过这一片。
殿中灯火明亮,她找到贴「烫伤药」的雨过天青小瓷瓶,又挑一瓶紫玉膏一同取出来。
本想着先给自己颈上的牙印擦擦药,她顿了顿,望向了龙床上眉头紧锁、容色苍白的男人。
他的头疾也并未痊愈,倘若要饮血,恐怕多有不便,到时候若是吃了满嘴的金疮药,以他的脾气,掐死她都有可能。
阮阮抬手虚虚摸了摸脖颈的伤口,想了想,还是放下了那瓶紫玉膏。
阮阮没猜错,男人原本白皙清瘦的手背覆了一片秾丽的红,缀几颗晶莹的水泡,的确是烫伤的迹象。
看着就疼。
她蹲在榻板上,悄悄去瞧他的脸色,有那么一刻在想,疼死他算了!
这个想法只在脑海里不争气地掠过一瞬,最后她还是轻轻地将他的手拿到面前来,一点点地在伤口抹药。
伺候人的差事,她向来细心,否则以姜璇那个娇蛮的性子,早就把人赶出去了,哪能留她在身边这么多年。
阮阮的手也被烫伤过,那时候刚来刺史府不久,有一日管家带着她去见小姐,说表现好能被小姐留下。
比起在后院干粗活,她当然更愿意做小姐的侍女。
因此被挑出来的几个小姑娘里,她是最乖巧的那个。
只可惜那日小姐在街上被狗追了一路,正在气头上,拂手便将她手里滚烫的茶杯打翻在地。
她以为是自己不懂事,惹怒了小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道歉,最后是管家带她去下人房安顿。
煮沸的茶水倒在手上,痛得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只能对着伤口上呼气缓解。
不敢喊疼,怕人觉得她娇气,也不敢问管家拿药,怕给人添麻烦,更怕管家后悔买下她、将她还给人牙子。
手伤就这么耽误了几日,最后是被府里的嬷嬷瞧见,给她上了药,即便如此也耽误了用药的时辰,手背上留了一小片浅浅的疤,养了一两年才淡化。
她指尖沾了些药膏,一边想着过去的事情,一边给他涂抹,力道放得极轻。
这么漂亮的手,肌骨匀停,如白玉雕成。
若是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指尖在手背轻缓描摹,好似碰到,又好似没有碰到。
上完药,阮阮将药瓶放回原位,再回来的时候,瞳孔骤缩,心脏重重一跳。
!!!!!
那位方才半死不活,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暴君,此刻支起身子,松松垮垮地撑起眼皮,对上她的视线。
面色苍白,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
偶尔一片火舌跳动,仿佛堕入千疮百孔的夜色。
阮阮腿一下子就软了。
也不知道这位祖宗何时醒的,她就这么拿过他的手,义正辞严地上药呼气,心安理得地摸。
傅臻握拳抵唇低咳一声,凉意漫过眼底。
方才阖眼时,她一点也不老实,又是到处乱碰,又是床上床下乱跑,小动作不断。若不是她整个人太过柔软孱弱,让他潜意识以为没了威胁,否则他内力若再强制一分,能将她五脏六腑都震得粉碎。
「太后见你了?」
男人薄唇微动,喉咙中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没曾想他先问这一句,阮阮木木地点了点头。
短暂的阒静里,男人的呼吸仿佛近在耳边,十足的威慑。
殿内亮得晃眼,不知哪处火花跳了跳,阮阮惊得一憷。
男人轻笑了声,嗓音就像鎏金炉里氤氲的浅浅沉香,在灌满凉意的深夜缓缓溢出,「吩咐什么了?」
「太后吩咐臣女,伺候陛下用药。」
她脑中一片混乱,忽然想到自己已然是暴君的美人,该用「臣妾」,而不是「臣女」。
「嗯,还有呢?」
「太后还吩咐臣妾,伺候陛下……」
灯火灼烧着眼眸,他眼里的红血丝分外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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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的药引 卷一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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