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莞然，只是说：「你这泡茶功夫，过了许久也不见生疏。」
　　唯心道：「泡茶多年，只为等有缘人来，为她泡上一壶。」
　　江清月不由地看向他，她看得很仔细，试图从唯心那满是慈悲的面上看出昔日那个世家子弟的痕迹。
　　本朝佛教并不受重视，也不似前朝那般，有许多世家郎君自幼成为佛教俗家弟子。像唯心这样少年时期自愿出家的，简直称得上有些惊世骇俗。
　　因他出身高门，两人都还在腹内之时，甚至还结过一段娃娃亲——这是多年前的往事了，平日里谁也不会提。可江清月倒是还记得，他自幼就与旁的小郎君不同。旁人走狗斗鸡上树下河的时候，他总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看佛经。
　　久而久之，不少人传说，沈家的那位小郎君，怕是天生有佛骨，果不其然，他就在十二岁那年自请剃度出家。先帝先后大怒，沈氏一族为平帝后怒火，将沈云澹除名。自此世间再无沈云澹，只剩了通化寺的得道高僧唯心。
　　唯心剃度出家，解了与她的婚事时，她问过缘故。
　　那会儿他说的是：「我生为慈悲，以慈悲渡他人苦厄，不愿沉浮于此红尘。」
　　江清月当时为了退婚之事脑昏头胀，没忍住抱怨说：「你为慈悲，我却为你倒了大霉，旁人还不知如何编排我呢。你渡众生，怎么不渡我？」
　　唯心说：「我只能渡有缘人。」
　　倒是把当时年轻的江清月气了个够呛。
　　可如今时过境迁，她已不再为当初之事记仇，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所以，你寻到你的有缘人了么？」
　　唯心缄默不回，只是看着她道：「你的话倒比当年的更多了。」
　　年少时的江清月性子高傲冷淡，旁人问十句未必能得她一个眼神，如今瞧着性子却活泼生动了不少。
　　江清月一噎，没好气说：「你这是出家人该说的话么？」
　　「我一贯如此，」唯心弯了弯眼睛看着她，「出家而已，又不是被精怪夺舍，怎么就会换个性子呢？」
　　他生得实在是太过于精致，可神情却温润舒朗，即便说着这样的话，也叫人生不起恼怒之意。
　　江清月笑着摇摇头，只说：「我今日来，是有事想找你求解。」
　　唯心对此似乎并不惊讶，他垂下眼，面前茶水雾气氤氲，将他眉眼笼罩在其中。
　　江清月的声音隔着水雾，传入他耳中：「……我近来，总是做一些奇怪又生动的梦，又听人说，你当初救治我时，说我那场病乃是命中不该有的，我想向你求解。」
　　唯心道：「你想先问什么？」
　　江清月从他面上读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隐隐约约感到，若想要解开那些梦境的谜底，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突破口便在唯心之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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