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慕容澶。慕容澶颜色已经微变,放在床边的手,已然微微用力,攥紧了被衾。
这番冲动之言会带来的后果,他显然已经猜到。
可他却没有动,只哑声道:「说下去。」
初一咬咬牙,道:「陛下大怒,将那人凌迟处死,并大肆清洗朝臣,但凡和殿下有所交往的无一幸免……如今朝中已然变了天。」
钟若晴不由得暗自一惊了,这厢霍文璟刚铲除了自己死对头,而那厢慕容循便在朝中来了个大清洗,这两件事,岂非太过巧合?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苏门锦,后者已然放下了手中的茶,虽也看着床畔的那对主仆,可眼中却并没有半点意外的神色。
难不成,他早便知道此事?
而慕容澶闻言似是怔了好久,才低下头,喃喃开口:「叔叔,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他漫长的幼时记忆中,叔叔慕容循一直是个温柔和善,与世无争之人。他平生最大的兴趣,便是研究些金石书画等风雅之物,时常被父皇戏谑为「不务正业」。
即便早已知道对方为了谋取皇位所做的一切算计,他也无法相信,人心竟能变化翻覆到如此地步。或者说,一个人竟能几十年如一日,将自己的最真实的心性埋藏得如此不漏痕迹。
这该是有着怎样可怕的野心,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陛下自从登位以后,便性情大变,不仅暴虐好战,更是喜怒无常,」似是看出他内心所想,初一顿了顿,又道,「如今朝中人人自危,百姓更是被赋税徭役压得苦不堪言,城中流民四起,每日都有人为了强行出城而被生生打死……」
说到最后,初一的话语已逐渐变得急促。
而话音落下,屋内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慕容澶低垂着眉眼,如同雕塑般许久也未有半点动作。
初一面露担忧,忍不住轻唤道:「殿下?」
「这些……过去为何从未听你提起?」慕容澶这才开了口,一字一句都说得极为缓慢,声若叹息。
「安居此地,清静终老乃是殿下所愿,属下不敢惊扰,故而……」初一语声微顿,忽然跪伏在地,「请殿下治属下欺瞒之罪!」
慕容澶抬起脸朝向了她,苍白的面色中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那左眼的重瞳色如浓墨,成为他浑身上下最为浓艳的色彩。
他虚虚地望着他,问:「那为何……你今日又全盘告诉我?」
初一低下头看着身前的地面,一字一句道:「时移世易,如今能救北雍的……只有殿下了!北雍还有您昔日的部下,他们早已暗中聚集在一起,只待殿下主持大局……为此,属下赴汤蹈火,也要前来!」
语罢,他在地面上用力叩首三下,力道之大,让前额立刻见了红。
可慕容澶却忽然笑了起来。
「我?我吗……」他笑得浑身颤抖,声音却已然带了哽咽,「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逼我?你们一个接一个地告诉我……你必须离开,你要报仇,你要打败慕容循,你要夺回皇位,你要救北雍……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提醒我,我已经是个没用的废人,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只能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说到此,他忽然捂住胸口,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那剧烈的动静如同一只手,狠狠地拉扯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殿下,殿下!」初一也慌了神,忙起身冲过去,连连拍打着他的背脊顺气。
钟若晴见状也急了,起身冲了过去,扶住慕容澶的胳膊道:「你别这样,总会有办法的!」炒股日记www.ddgp.net
可手背上却忽然传来一层温热的触感,钟若晴垂眼看见那一滴小小的水渍,不禁怔在原地,一时间动弹不得。
初一显然也没见过自家主子如此失态的模样,眼底的慌乱再也无法掩藏,一时间只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空气就此凝固,屋内落针可闻。
许久许久,却是慕容澶先开了口。
「有什么办法?你们……倒是告诉我啊,能有什么办法……」那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低哑沉慢,气若游丝。
无人能答。
正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若能治好你的病,你是否当真肯重回北雍,夺回皇位?」
屋内三人循声回头看向苏门锦,后着正低头撇着杯中的茶叶,觉察到异样抬起头来,却是朝着门口一努嘴,道:「别看我,神医在那边。」
门边,纯净瘦瘦高高的身形在原地杵着,模样紧张,似乎还没有准备好迎接如此闪亮的登场。
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裤腿,他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我或许有办法!」
「殿下昔年所中的,乃是一种名为‘芝臻’的毒,此毒源自西域,毒性之猛烈不逊于中原的鹤顶红或者砒霜。殿下得救时,毒性已经深入骨髓,为保住殿下的性命,我不得已用了以毒攻毒之法,虽消解了芝臻之毒,可殿下的身体也因为同时承受两种剧毒而遭受了毁灭性的损害,故而落下了如此病根。」
南院后院一方小小的密室中,纯净举着蜡烛,从满天满地的草药堆中扒拉出两根草,道:「当时我为殿下解毒时,主用的便是这两味毒草,分别叫……」
初一扶着慕容澶在椅子上坐下,冷冷打断纯净:「说重点。」
纯净拿着药草,想说什么,但触到初一凶巴巴的眼神,便不自觉地缩了缩,愣愣地站在原地。
钟若晴尴尬地打圆场道:「纯净,你就直接点,告诉我们殿下这病根究竟有没有法子治好吧!」
纯净这才回过神来,窘迫地将草药放到桌上,清了清嗓子才道:「抱歉,木已成舟,纵然华佗再世只怕也无力回天。」见初一立刻又露出吃人的表情,他又急忙道,「不过!殿下的眼睛,却并非无法可解!」
「当真?」初一目露精光,立刻上前一步。
纯净下意识后退一步,拉开与这个危险人士的距离,并忍不住怀疑,如果自己治不好慕容澶可能会被对方给活活吞了。
「殿下的失明之症,与芝臻之毒无关,想来是坠马时磕碰了脑袋,在脑中留下淤血所致。近些时日我翻阅医术,经过多番实验,终于找到一种药浴之法化解那淤血。」好在说起专业知识时,纯净沉静其中,连气场也强大了许多,「我虽无法帮殿下恢复到如过去般康健的体魄,可如果双目能恢复如常,以殿下之才能、民望,便足以重掌北雍之位。」
的确,细细想来,阻挡慕容澶重返北雍的最大障碍,其实并非他的体弱多病,而是目不能视。
纵然不能亲上战场,慕容澶还可以凭借头脑去谋划,退身帷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过去在北雍爱民仁善的种种举措,早已为他赢得了百姓的拥护,而如今慕容循的胡作为非,反而将人心进一步推向了他。
为将者,以刀枪剑戟为武器;而为君者最好的倚仗,却正是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
可没有哪个王朝会拥护一个盲人做君王,即便一目重瞳也无济于事。故而治好慕容澶的双眼,才是当务之急。
顺着对方的话这么一捋,钟若晴竟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傻乎乎的纯净,不仅隐藏了神医这么一个厉害的身份,讨论起国家大事的时候,头脑竟然也如此清晰。
立讯精密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贵院真甜 第59章
CopyRight © 2022 本作品由豆豆小说阅读网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