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已能看到花溪村了,薛灵栀脚下生风,希望能在下雨前赶回家中。
行至村口小河边时,她不经意地一瞥,眼角的余光竟瞧见河滩好像躺了一个人。
等等,躺了一个人?
薛灵栀一惊,下意识多看两眼。
她没看错,河滩边确实躺着一个人,孤零零的,就在那块大青石旁边,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薛灵栀快步上前。
走得近了,才发觉是个年轻男子,十分眼生,并不是他们花溪村的人。瞧着十七八岁的样子,生了一副好相貌,可惜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他衣裳湿透,有多处血迹晕染开来。
薛灵栀大着胆子凑过去,将手指探到他鼻端,能感觉到呼吸。
很好,还有气。
爹爹生前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薛灵栀直起身子。
突然,先时的那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她看看地上的男子,再看向花溪村的方向,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蹦出胸腔。
这是天意吧?
薛灵栀心念一起,便再也压不下去。她无意识地原地踱步。
然而她刚一抬脚,脚踝便被扣住,动弹不得。
寒意倏地蔓延至全身,薛灵栀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身上汗毛竖立起来,不自觉低呼出声:「娘诶!」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蜿蜒曲折。
她的身体不由地为之一颤。
「救我。」原本双目紧闭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眸光幽深,声音嘶哑,右手牢牢握着她的脚腕。
「你先放手!」薛灵栀心如擂鼓,几乎已经带上了哭腔。她没想到这人会突然醒过来,还以为是心底的邪念被水鬼窥见。
脚腕力道陡然减轻,那人松开了手。
薛灵栀蹭的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勉强定了定神,试图同他商量:「你想让我怎么救你?叫人过来帮忙还是……我,我是可以救你的,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豆大的雨滴争先恐后掉落下来。
男子躺在原地,任由雨水砸在脸上,双目紧闭,一声不吭。
原来是又重新陷入了昏迷。
顷刻间,暴雨如注。
「喂!喂!」薛灵栀唤了两声,无人应答。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鬼使神差道,「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
急雨如箭,在天地间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回村的路上看不见一个人影。
薛灵栀推开自家大门,小狗阿黄立刻摇着尾巴凑上来,在她身边扑来扑去。
三只鸭子待在雨里,兴奋得嘎嘎直叫。
薛灵栀现下没心情陪它们玩,背着人径直向后走。
一个多月前,爹爹去世,给薛灵栀留下了一个院子和三间大瓦房。
如今家里只剩她一人,两间房都空着。
爹爹的房间自然不能动,薛灵栀把人安置在西边的杂物间后,匆忙去换衣裳。
她还在孝里,就穿了一身素净的衣裙,胡乱擦了擦头发,随后撑伞敲响了隔壁李家的门。
「李婶,李叔在家吗?我想请他救人。」
邻居李叔是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夫,李婶则是有名的接生婆。
「在家呢。救什么人?在哪里?」李婶打开门,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女,见她眼神清亮,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薛灵栀避开了第一个问题,只回答了第二个:「在我家呢。」
救人要紧,李叔闻讯,并不多问,随她来到薛家的杂物间。
外面大雨倾盆,房内那男子仍在昏迷,脸颊赤红,额头滚烫。
李叔诊脉后,又细细看其身上的伤,双眉越蹙越紧。
见他神色不对,薛灵栀心里咯登一下:「怎么了?李叔,他,要死了吗?」
不是吧?难道她救个人回来还要死在自己家里?
「那倒不至于。」李叔摇头,「应该还有救。
听说有救,薛灵栀暗松一口气。
李叔神色凝重,他看这个伤者衣衫虽破,却明显质地上乘,身上还有一个玉佩,雪白莹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而且这人的外伤不像是被河中尖锐石块划破,分明是利刃所刺,明显冲着要害去的。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历。
「栀栀,这个人你认识吗?」李叔转头看向薛灵栀。
「认识。不,不认识……」薛灵栀想了想,「我,我也不知道认不认识。」
看她神情遮掩,语气含糊,李叔皱眉:「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看他很像一个熟人,又不能完全确定。所以我说不知道……」薛灵栀垂头,小声解释。
——她并不清楚这人清醒后肯不肯配合,感觉还是稍微留一点余地的好,先不要把话说得太死。
「熟人?」李叔狐疑地道,「我看他面生,不像是咱们南河镇的人。」
薛灵栀连忙表示:「我那熟人,也不是咱们镇的。」
「嗯。」李叔想到她少时随父母住在县城,兴许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略一沉吟,缓缓说道:「这人伤势很重,又在水里泡了很久,生出了热症。我开些药,内服外用,慢慢调养。静养一两个月,想来也就没有大碍了。」
「好。」薛灵栀边听边点头。
有李叔这番话,她就放心了。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方才还大雨滂沱,这会儿就又停了。
李叔开口提议:「栀栀,男女有别。你到底是个年轻姑娘,照顾一个男人不太方便。不如,我先把他移到我那里去,由我和你李婶照顾?」
「啊?」薛灵栀一呆。
若在以往,李叔提出后,她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反正只要是救人,在谁家都一样。在李叔那里,还更省事呢。
但此刻,薛灵栀犹豫了。
她内心深处那个疯狂的念头还在跳动。如果李叔把这人带走,这人醒来后一说明身份,她的计划岂不就落空了?
李叔李婶一向待她甚好,她有心和他们商量一番,但此事干系重大,她又不太敢。
见少女微微皱眉,久久不语。李叔奇怪地问:「怎么了?」
「我觉得,还是留我这里吧。我照顾就行。」薛灵栀吞吞吐吐,随即又匆匆补充,「他很像我的一个熟人。」
李叔有些意外,这姑娘素日乖巧听劝,今日面对他的提议,竟然是这般反应?不过他作为邻居,只是随口一提。既然对方不愿,他自然也不强求:「也行。」
李叔常年行医,家中备有药材,快速抓了药,吩咐薛灵栀去煎。随后,他取出治外伤的药,帮着给清洗创口、上药、并裹好伤,顺带换上自己干净的旧衣。
一通忙碌下来,薛灵栀已煎好了药。
见她端药近前,李叔直接吩咐:「他身上的伤刚包扎好,不宜乱动。每隔三个时辰给他喝一次药。两天后伤情不加重,命就算保住了。」
停顿一下,他又道:「他的外伤你不用管,明天这个时候我过来换。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和你婶子。」
「嗯,辛苦李叔了。」薛灵栀连忙点头,感激而又心虚。目送李叔离开后,她才着手喂药。
这个伤者虽昏迷不醒,好在还能张口。费一番功夫后,她将一碗药成功灌了下去。
望着空空的碗底,薛灵栀颇为满意。
不错,接下来就等药见效了。
薛灵栀牢记李叔的嘱咐,每隔三个时辰喂药一次。
次日傍晚,李叔帮忙换药后,提醒道:「栀栀,你可以给他喝些水。我看他嘴唇干得厉害。身体发热的人是需要多喝水的。」
「哦,好的。」薛灵栀立刻应下。
待李叔走后,她倒了一碗凉开水走向杂物间。
夕阳西下,房内光线黯淡。
那人还在昏迷,额头依然发烫,不过呼吸倒还平稳,热度也略微正常了一些。
有过前面几回喂药的经验,薛灵栀这次熟练得多,将枕头垫在他身下,使其处于半躺的状态。她舀了一汤匙水,就往这人嘴边送。
还没喂到口中,手腕猛地被人攥住。
一汤匙水尽数洒在竹床上。
「你是谁?!」原本昏迷的人骤然睁开了眼睛。
手腕蓦的被人扼住,薛灵栀猝不及防,惊呼出声:「娘诶,你吓死我了。」
这一声熟悉的「娘诶」成功勾起了赵晏脑海深处一些模糊的记忆。他眼眸微眯,不动声色打量面前的少女。
这姑娘年岁不大,荆钗布裙。除了容貌出挑,和寻常乡下少女并无太大差别。
而他现下所处的环境格外简陋。昏黄的光线,老旧的竹床、斑驳掉色的桌子,不远处的墙上还靠着铁锹、锄头之类的农具。铁锹上隐隐有干涸陈土的痕迹。
应该是一户普通的农家,但不可掉以轻心。
赵晏缓缓松开少女的手腕,心中的警惕并未减轻多少:「是你救了我?」
声音还带着高烧后的嘶哑,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防备。
「是啊。」薛灵栀放下左手的茶碗,揉了揉右腕,有意邀功,「是我把你从河边背回来的,也是我帮你请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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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相公是捡的 上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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