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相公是捡的 上 第2章

  薛灵栀垂眸:「离得太远,可能他们没听到消息。都怪我,爹爹去世时,我伤心得很,六神无主,也忘了特意请人通知张家。」
  不等众人再问,她就转向村长,目光盈盈:「村长,我身上已经有婚约了。几个长辈新定下的亲事,我实在是不能认。要是逼我悔婚另嫁,我,我就让张家去县里告状。」
  村长皱眉轻斥:「胡说什么呢?你这些长辈不知情,才会给你订亲,怎么可能逼你悔婚另嫁?」
  宗族长辈强行订亲是一回事,逼人悔婚另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前者外人不便多管,而后者闹到官府是要被问责的。
  轻咳一声,村长笑呵呵打圆场:「好了好了,一场误会。事有先后,人有亲疏。婚姻大事还是以父母之命为准。你们若是收了人家聘礼,就退回去吧。」
  薛家几人并未完全相信薛灵栀的说辞,但现下有婚约,有信物,还有村长说项,一时之间,也不敢太过造次。
  六叔公紧紧盯着薛灵栀,阴恻恻笑道:「误会说开了就好。只是,你爹都快‘七七’了,你那未婚夫一次面都没露过,是不认这门亲事了?还是根本就没这个人?」
  十一太爷跟着表示:「张家人要是一直不出现,那这婚事……」
  薛灵栀忙道:「我这就给张家递消息,一定让他们赶上我爹的‘七七’祭拜。」
  薛家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暗自思忖,现下离薛老大的「七七」不足半月,大不了多等几天。就当给村长一个面子。
  「走吧。」十一太爷当先离去。
  「就这样算啦?」薛老四不愿就此作罢,但他辈分低,只能狠狠瞪了薛灵栀一眼后,随长辈悻悻离开。
  见事情暂时解决,村长和李叔继续回去下棋。
  众人离去后,李婶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薛灵栀的手背,含笑打趣:「栀栀,你瞒得挺深嘛,我还以为你和葛……」
  说到这里,她语气陡转,惊讶地问:「咦,你手怎么这样凉?!」
  薛灵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她方才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还不知道怎么去圆呢。
  午后,太阳炙烤着大地。
  永宁县陈员外家门口的阴凉处,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青衫白裙,乌黑的发间簪一朵绢制的白花,身姿窈窕,面容清丽。
  她正朝陈家大门的方向不停张望,眉宇间隐约带着几分焦灼与忐忑。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从陈家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
  婆子环顾四周,高声询问:「是谁找我?」
  少女眼睛一亮,顶着滚滚热浪,快步走上前去,一脸期待:「刘妈妈,你可算出来了。我娘在家吗?麻烦帮我通报一声,说我……」
  「你?你是……花溪村的薛姑娘?」刘妈妈盯着她瞧了好几眼,才认出这是夫人前头的女儿,似乎叫薛灵栀。容貌虽美,和夫人却不太相似。
  夫人方氏嫁到陈家六年,生下一子一女,与从前的夫家不再来往。只有这位薛姑娘,前些年偶尔会过来一趟。
  「对,是我。」薛灵栀有些紧张,「刘妈妈,我娘在家吗?」
  八年前,爹娘和离。爹爹带着她搬回花溪村,娘则留在县城。六年前,娘嫁给陈员外做了续弦。她偷偷来县城看过娘几次,近几年才来的少了。连爹爹去世,她都没有告知娘亲。今日若非有紧急的事情,她也不会突然造访。
  刘妈妈摇一摇头,遗憾地道:「不巧了。夫人跟着老爷去东都了,不在家中。」
  「啊?」薛灵栀一怔,「去东都了?那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刘妈妈仍是摇头:「这个没有说。可能一两个月,也可能小半年。」见眼前的少女眉眼间毫不掩饰的失望,她试探问:「怎么?薛姑娘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薛灵栀迟疑着点头,具体缘由却不太好说出口。
  一个多月前,爹爹得急症去世,昨日他「五七」刚过,薛家长辈们就上门逼她在百天热孝内与十八庄的孙麻子成婚。
  情急之下,她推说爹爹生前已为她定下婚约。
  当时她言之凿凿,神情恳切,还拿出娘离开时送给她的碧玉环充当订婚的信物,把那些人勉强劝退了,可问题是:她去哪里找个未婚夫呢?
  既然订过亲了,就不可能爹爹去世,对方一直不露面。
  这说辞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昨夜薛灵栀一夜未眠,思来想去,决定求助娘亲。
  ——虽说这两年她和娘亲极少来往,陈家人也不喜欢她,但在她记忆中,娘对她还是很好的。
  娘在县城陪着陈员外做生意,认识的人多,其中未必就没有合适的。若娘能为她择一夫婿,假托是爹爹生前定下的。那此事不就顺利解决了吗?
  一大早,薛灵栀将家里的事情托付给邻居李婶,独自进城。
  县城距离花溪村有数十里路,她运气好,刚离开南河镇,就遇上一辆进城的骡车,载了她一程。
  本以为会见到阔别一年多的娘亲,却不巧娘又去了东都,归期不定,看来求助娘亲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少女年轻美丽的面庞笼罩着愁绪,刘妈妈看在眼里,心蓦的一软,开口提议:「大少爷在家呢,薛姑娘如果遇见了难事,何不去求一求大少爷?」
  「求大少爷?」薛灵栀一愣,眼前立时浮现出一张不耐烦的面孔。她神色踌躇,「可以吗?」
  刘妈妈口中的「大少爷」名叫陈淮易,是薛灵栀的母亲方梨的继子。薛灵栀见过他几次,两人关系极差。对方只要一看见她,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没一刻好脸色,还曾直言让她不要出现在陈家。
  ——这也是她近几年看视母亲次数渐少的一个主要原因。
  薛灵栀并不认为对方会出手相助。
  刘妈妈话一出口,也有点犹豫,想了想,鼓励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可不可以?万一行呢?你来都来了。」
  「也是。」薛灵栀觉得有理,心里不免生出丝丝期冀,「那,劳烦刘妈妈帮我通报一声?」
  「行,你在这儿稍等一下,我去帮你问问。」刘妈妈爽快应下,转身离去。
  薛灵栀在门外继续等候,心中莫名紧张。
  约莫等了有两刻钟左右,刘妈妈才匆匆出来,神情歉然:「薛姑娘,不巧了,大少爷在忙呢,今天恐怕没空见你。」
  「这样啊。」薛灵栀心下了然。陈淮易这是不愿帮忙。不过她原本就没对他抱太大希望,是以也没多失望。
  「还有……」刘妈妈面露难色,艰难启齿,「大少爷喜静,不喜欢外人上门打扰。薛姑娘以后,还是尽量……」
  不等她说完,薛灵栀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好的,我知道了,多谢刘妈妈帮忙传话。」
  少女神情如常,但她略微提高的声音还是稍稍泄露了她的异样。
  刘妈妈颇觉酸涩,其实大少爷的原话,远比她转述的要难听得多。她有心想安慰这姑娘几句,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刘妈妈,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薛灵栀客客气气,辞别刘妈妈。
  然而一转身,她就红了眼眶。直到走出好远,胸口的那点郁气才渐渐散去一些。
  早知道,就不托刘妈妈去问陈淮易了,白受气一场。
  而且人一难受,就更想娘了。
  可娘现在远在东都呢。
  薛灵栀漫无目的走在街上,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都被她一一否决。
  清早离家到现在,她水米未进,这会儿实在饿得厉害,干脆买一碗素烩饼,填饱肚子后,才启程回家。
  距离爹爹「七七」还有十三天,她去哪里找一个姓张的未婚夫呢?
  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将她心头的迷雾吹散了大半。灵光一闪,一个堪称胆大的想法倏地涌上心间。
  找不到真的未婚夫,那就找个假的啊。
  反正她只是想圆谎,想顺利避开宗族安排的婚事,又何必拘泥于真假?
  老话说,初嫁从亲,再嫁由身。当务之急是把眼前的问题解决。等过个三四年,再假称夫婿已死,届时或招赘,或嫁人,岂不全由她做主?
  这么一想,薛灵栀陡然精神一震,周身似乎也清凉了不少。
  此时,太阳已在头顶西南方向,她也早出了城。
  突然,身后传来阵阵蹄声。
  「哎,你不是花溪村的那个姑娘吗?」
  这声音有些耳熟。
  薛灵栀回头看去,见是清早搭乘的那辆骡车。
  骡车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同在南河镇住。他们勒紧缰绳,笑呵呵道:「巧了不是?我们现在要回去,用不用捎你一程?给两个铜板就行。但是先说好,只能把你送到南河镇。」
  「可以可以。」薛灵栀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多谢大叔大婶。」
  两个铜板,少走四十多里路呢,划算。
  骡子拉的是板车,并无棚盖。女主人将一把蒲扇借给薛灵栀放在头上挡阳光。
  薛灵栀道一声谢,继续思索。
  找一个假的未婚夫无疑要省事的多,可这假的又要去哪里找呢?
  要胆子大、要口风严,还要花溪村众人都不认识,人品还必须靠得住……
  薛灵栀越想越犯难。
  骡车行得极快,不多时就已到了南河镇。
  还剩下五六里路,薛灵栀徒步回家。
  六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
  薛灵栀下车时还晴空万里,行不到两刻钟,就见乌云滚滚,天光骤暗,眼看暴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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