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的心机美人 卷一 第6章

  两名丫鬟自然唯她马首是瞻,无所不从。
  就在她放松下去,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度过难关之时,门被猛然推开,一名须发花白,手持药箱的老者被一把搡入,险些扑倒在地。
  门外,崔懿作揖,「府医张德满已被带到,夫人请便。」
  贺兰香愣住。
  昔日她花费百两纹银贿赂的府医,便是这满面惊惶的老者。
  她本以为从此在这世上,只有她和两个丫鬟知道内情,不想刚轻下心,最要紧的人物便来了。
  在贺兰香狐疑震惊的注视下,张德满颤巍巍挪动步子,上前拱手施礼,从药箱拿出脉枕,预备给贺兰香诊脉。
  门外,崔懿并无要走的意思。
  「夫人玉体如何?」脉搏刚诊不久,崔懿忽然询问。
  张德满结结巴巴地回答:「回军爷,姨娘她没,没有大碍,只是受了惊吓,有些心神不宁,服两副安神的药调理一二,即,即可。」
  崔懿松了口气,「那就好。」
  紧接着又问:「胎像可还安稳?」
  贺兰香感觉搭在脉搏上的指头一哆嗦,抬眼看去,只见张德满胡须打着颤,话都说不出来了,满头淋漓大汗。
  「胎像,胎像……」张德满嘴唇嗫嚅,欲言又止,一副惶惶不敢直言的样子。
  「胎像如何,实话实话。」崔懿察觉不对,口吻已带厉色。
  眼见张德满要张口,贺兰香反手抓住其手腕,涂满凤仙花汁的鲜红指甲陷入其肉,转脸却楚楚可怜地望向门口道:「崔副将莫急,张老诊脉向来仔细,无人比他更能知我腹中孩儿的安危,且再给他些工夫。」
  张德满两股战战,一双老眼盯住贺兰香,眼神惊恐交加,不懂她是何用意。
  贺兰香回过脸看着张德满,嘴角扯出抹笑意,咬字极轻地道:「听闻张老孙媳近来也被诊出身孕,可有此事?」
  「真是好呢,阖家美满,四世同堂,那孩子能进你们家的门,也是个有福气的。」
  「哪像我的孩子,尚在娘胎便没了父亲,张老可要好好给我诊脉,我已经失去了所有,倘若连这孩子都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能活了。」
  不是活不下去,是「不能活了」。
  张德满心头一惊,大抵懂了贺兰香的意思,但他并不打算冒着性命之忧去帮她这个忙。
  主意已定,老头正欲强行抽身,掐在他腕上的柔荑便又是一重。
  贺兰香笑眼盈盈,口吻柔款,活似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美人蛇,轻飘飘地慢吐蛇信道:「张老可要给我诊仔细了。」
  「我这人心狠。」
  「我的孩子若保不住,其他人的孩子,也别想活。」
  张德满随崔懿退下以后,贺兰香犹似被雨点击中的秋日残荷,整个倒在了牡丹缠枝纹的洒金锦被上,掌心的汗沁透被面,连呼吸都在发急,沾了汗津津的紧张。
  好险。她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但凡她方才有一句话没威胁到点上,她现在很可能便成了一具死尸。
  还好,老天待她不薄,不仅让她活了下来,还把张德满送到了她的身边,只要她身边有个名正言顺的大夫在,天晓得能省多少麻烦,起码不必担忧轻易暴露真相。
  她疲乏交加,阖眼又昏睡半日,后来是被细辛唤醒,哄劝着喂她吃了几口汤饭,这才恢复了些精神。
  夜色已浓,房中灯影荡漾。
  贺兰香静坐榻上,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细辛与春燕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打搅。
  她们都清楚,主子已经够能扛事了,换作寻常人,见识到这等灭顶之灾,不疯算是好的。
  「叽喳,叽叽喳。」
  廊下鸟鸣清脆,隔门扰耳。
  那是一对红嘴绿观音,又名相思鸟,是谢晖先前送给贺兰香的生辰礼,有比翼双飞之意,十分娇养,喂食的匙子都是纯金的。
  眼下侯府成了个空壳子,鸟也成了凡鸟,等不来喂饭,饿的叽喳直叫。
  贺兰香长睫蔽目,整个人静止成了笔墨描绘的画中仙,仿佛她生来便是如此安静,余生也要这般安静下去。
  「吵死了。」
  她蓦然嗔斥一声,下榻趿拉起鞋,往门外去。
  细辛忙拦住她,「主子往哪去?若是嫌这鸟吵闹,奴婢给您将它放到别处便是了。」
  贺兰香未回答,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搡开细辛,开门便走了出去。
  她并未在鸟笼前驻足,径直略过了鸟笼,出曲廊,走向栖云阁的院门。
  雨停了,她要去给谢晖收尸。
  祠堂。
  风过雨歇,血腥冲天,原本堆积成山的尸体已被处理干净,只剩下大滩冲洗不掉的血迹。
  贺兰香强撑了一路,终在看不到尸体的那刻落败,她伸手拦住一名在场士卒,哆嗦着声音问:「尸体呢?宣平侯的尸体哪里去了?」
  对方似是得到过什么命令,看她的眼神有些忌惮,避重就轻地回答:「自然是拉到别处了。」说完便走。
  贺兰香再度拦住人,历来艳绝张扬的神态在极度悲恸下竟也显出三分破碎,咬牙质问:「拉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我哪知道,大约是哪个乱葬岗吧。」
  乱葬岗。
  贺兰香眼前漆黑,险些倒地昏死。
  锦衣玉食娇养了她三年的男人,尊贵温雅的小侯爷,生前被打成烂泥,死后被扔入乱葬岗,连具棺材都没有,残破尸身只能等待被野狗分食,魂魄化为孤魂野鬼。
  贺兰香握紧双拳,指甲死死扣入掌心,掐出血痕不能放松。
  贺兰香泪眼涟涟。
  可贺兰香已经哭得够多了,她哭不出来。
  她的脑海中浮现一张人脸。
  一张年轻粗粝,冷硬无情的脸。
  谢折。
  贺兰香心想:他怎么就没有死在辽北。
  她希望他被风雪冻死,被蛮人杀死,或者幼年被郡主害死,怎么死都可以,总之,不要再回来。
  ☆☆☆
  后半夜,万籁俱寂,灯火尽熄。
  人一少,偌大的侯府便成了漆黑地窖,四处阴森无声,只有草丛里时不时传出嘈杂的虫鸣。
  细辛走在从膳房回栖云阁的必经小径上,本以为这么晚了不会再碰到人,哪想拐个弯的工夫便迎头撞上个人,吓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崔懿同样被吓了一跳,本要发火,抬脸见是伺候贺兰香的小丫鬟,到嘴的粗话又咽了回去,和颜悦色地道:「夜深人静,姑娘不在栖云阁歇息,这是要到哪里去?」
  细辛强作镇定地抬眼,心平气和道:「主子饿了,差奴婢到膳房拿些吃的,可膳房并无剩余吃食,奴婢正要回去复命。」
  「原是如此。」崔懿点头,吩咐手下到外面买些精贵佳肴,回来送到栖云阁。
  他似有要事在身,并未对细辛有过多盘问,带着军医便径直去向后罩房,刚迈出一步,又乍然回头,看着细辛的手道:「姑娘手上怎这般多的泥垢?」
  细辛下意识便将手缩回衣袖,低下头说:「天黑路滑,奴婢笨手笨脚,方才路上不提防便摔了一跤。」
  崔懿叹息一声,「雨刚停,路面正值难走之时,合该当心才是。」
  细辛应下,目送崔懿离去。
  直至看着那几道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细辛方舒出口长气,后背冷汗几乎浸透衣料,风一吹遍体冰凉。
  她与她主子不一样,她觉得谢折虽残暴可怖,但这位慈眉善目,看似可亲的崔副将,却更为阴森。
  栖云阁。
  贺兰香正在榻上由春燕捏肩,门开声响起。
  她懒懒支起身子,睁眼望去道:「都埋仔细了?」
  细辛关好门:「主子放心,奴婢特地往深了埋的。」
  栖云阁内外把守森严,她们主仆仨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无奈,细辛只能借着去膳房取饭的名头,将贺兰香更换下来的月布,埋在了膳房后的老桂花树下。
  「夜深了,都睡吧,我不用你们伺候。」贺兰香阖上双目,声音轻若游丝,嗓音带有微弱沙哑,是疲倦时才有的缱绻味道。
  细辛顾不得睡,过去将路上偶遇崔懿,又找理由骗过崔懿之事告诉了她。
  贺兰香恨极了谢折,对他那个可恶的副将自然也没有好感,闻言便蹙紧眉头道:「三更半夜,姓崔的往后宅钻什么。」
  细辛:「自然是去后罩房找那尊凶神,奴婢听他与军医说什么箭伤旧伤的,兴许是那人受伤了。」
  贺兰香顿时睁大眼睛,两眼大放光彩道:「谢折受伤了?此话当真?」
  细辛摇头,说自己也不是全然确定。
  贺兰香让她仔细回忆了一番,把崔懿说过的话一字不落转述出来,认真听完,确信真是谢折受伤,当即拍手大笑,直呼苍天有眼。
  笑着笑着,泪便流了出来。
  她感觉自己无比的可怜,可悲。
  她什么都没有了,安稳的日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疼爱她的夫婿,通通没有了,可面对仇人,她除了幸灾乐祸,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活着幸灾乐祸的机会,都是靠命搏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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