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的心机美人 卷一 第8章

  谢折垂眸,瞧着这身量只与自己胸膛齐平的小小女子,眼中血丝未散,与极黑的瞳仁相衬,阴翳可怖,冰冷无光。
  「说的什么,再说一遍。」他沉声道。
  贺兰香僵了泪容。
  她自诩伶牙俐齿,说话向来有条有理,不至于表述不清,只当谢折没听仔细,耐着性子将方才的情形又演了一遍。
  话音落下,半晌过去,挡在她身前的胳膊依旧没有收回。
  贺兰香彻底不明白了,她心想难道这谢折是个聋子吗?
  不至于吧,当时临安府尹骂他,他听得倒是怪清楚,还把人家舌头割了。
  昏暗摇曳的光线中,心怀鬼胎的美人抬起脸,轻轻啜泣着,用秋水般的眼眸与那双阴戾黑瞳对视上。
  谢折神情肃冷,不像是耍她。
  他是真的没听清。
  贺兰香眨了下眼,悬在长睫上的泪珠随之而落,忽然轻踮脚尖,顺势将唇瓣凑到了谢折的左耳耳畔,声若游丝,吐气幽兰地道:「我的将军,我说,我想勾引你啊。」
  房中跳跃的烛火似是一暗,淡淡烟丝在潮热中翻涌。
  贺兰香放平脚跟,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神情,眼皮稍掀,泪盈盈地瞧着谢折。
  谢折表情未变,只有额头青筋隐约在跳。
  他盯着贺兰香无辜莹润的眼睛,胳膊放下,从嘴里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滚。」
  贺兰香含泪转身,嘴角笑意难以抑制。
  出了门,她迎面撞上行色匆匆的崔懿。
  在崔懿呆滞的注视下,贺兰香泪珠涟涟,以袖掩面道:「劳烦崔副将也替我向将军求求情,我只是想将我夫君的尸骨好好安葬而已,他人都死了,活人又何必与死人计较呢,将军英明神武,难道连这点小小要求都不能施舍与我吗?」
  崔懿听的一愣一愣,连她怎么进来的都忘了问了,只管点头。
  贺兰香娇滴滴的一福身,道完谢便往栖云阁的方向走去。
  栖云阁里,细辛与春燕快要将她找疯,犹豫要不要将此事通传时,贺兰香便慢条斯理的自己回来了。
  「有什么好慌的,」她懒洋洋地卧于榻上,阖上泪痕已干的双目,慢悠悠地道,「睡不着觉,出去透透气罢了,值当大惊小怪。」
  细辛缄默,她有种直觉,她觉得主子绝对不是出去「透透气」那么简单,可又不敢多问,酝酿半晌,只好略带埋怨地道:「这里外那么多的守卫,奴婢都不知道您是哪来的本事出去的,他们竟也肯让您出栖云阁的门?」
  贺兰香轻轻笑了声,疲倦袭来,嗓音便越发的软媚,咬字似断还连地说:「再严苛的守卫,也是生了颗男人心,我一个无依无靠,怀有身孕的柔弱妇人,只是想散散步,又不是去将天捅塌,他们有什么好拦的。」
  细辛知她是在避重就轻,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好歹,便叹了口气,将被子搭在她小腹上,叮嘱她切莫多虑,歇息要紧。
  贺兰香「嗯」了声,鼻音浓重,显然困意已至。
  在细辛即将退下歇息时,她又跟想起什么似的,黏糊糊地启唇道:「对了,明日差人给我裁身素衣回来,我男人死了,我好歹得给他守上三日孝。」
  后罩房。
  房中药气蔓延,与女子身上残留的缠绵甜香融合在一起,气息既冷又妖。
  崔懿没想到谢折这么快便醒,更没想到竟能在门外撞上贺兰香,回忆起那女子梨花带雨的模样,说完正事,崔懿便道:「看不出来,那贺兰氏竟还是个痴情女子,自身尚且难保,便惦记着将谢晖妥帖安葬。大郎,我知你对这家人的恨已入骨髓,不过既然人都死了,便赏具棺材,全了贺兰氏的念想,权当可怜她了。」
  安静中,谢折手持光亮短刃,将胸口刚愈合的,红中带黑的血痂剜下,鲜红血液自狰狞的伤口中涌出,混合汗水,流入结实腰腹,浸入玄褐色胡裤当中。
  他顺手抓了把止血粉摁在伤上,用牙齿撕下一截干净纱布,绕肩缠紧,微喘粗气,声线沙哑道:「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当然了。」多年相处,崔懿早已习惯单对他左耳说话,惦记着他旧疾复发,刻意拔高声音道,「不是这么说,还能怎么说,我也是少见这般痴情女儿,有些动容罢了,愿不愿意,全在于你,她当时又是怎么跟你说的,可有说她有多么想安葬她夫君?」
  谢折纱布系的结实,伤口也随之一紧,他闭上了眼,鼻息间的甜媚香气在此时越发浓郁。
  「我的将军,我说——」
  女子饱满嫣红的唇瓣探向他的耳朵,香热的鼻息轻轻喷洒在他耳上的绒毛上,温吞黏软,一字一顿地道:「我想勾引你啊。」
  清晨,斜风微雨,薄雾萦绕,两只相思鸟依旧在廊下叽喳鸣叫,听习惯了,倒也有几分雅趣。
  贺兰香后半夜睡得沉,醒来颇有不知今夕何年之感,直到两个丫鬟将雪白一身孝装伺候她穿上,她才想起来眼下境况。
  侯府没了,谢晖死了,她除了一条命和两个丫鬟,什么都没了。
  虽然早已接受现状,可贺兰香依旧觉得心口刺挠挠的疼,像钝刀子割肉。
  「奇怪,主子昨夜戴的金簪哪里去了。」春燕在被褥上摸来摸去,「长腿跑了似的,怎么都找不着。」
  贺兰香头脑昏沉难受,懒得回忆簪子去向,阖眼养神道:「找不到就别找了,一支簪子而已。」
  自身尚且难保,哪有心思去管那些。
  经过昨夜在谢折手里死里逃生的惊险经历,贺兰香知道,自己断然不可再轻举妄动,一是谨慎惜命,二是两个人无论体型还是力量都悬差巨大,即便趁他睡着,她也无异于以卵击石,白白送死。
  现在想来,贺兰香觉得自己昨夜真是昏了头了,竟会异想天开到去对一个久经沙场的悍将下手,可见人在夜间是不能胡乱做决断的,易将自己往坑里引。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是张德满奉命来请平安脉。
  细辛扬声道:「且等上片刻,我们主子正在更衣。」
  孝衣裁做的匆忙,并不合身,腰间还须用根细绸束上才稍显雅观。
  贺兰香腰肢本就纤软,折腾了这两日,吃不好睡不好,身子便显单薄了些,绸带上身,更显腰肢盈盈一握,弱柳扶风般不胜娇柔。
  她头上还顶着昨夜盘的单螺髻,一夜下来,髻倾发乱,连带容颜都好似萎靡憔悴了几分,眉宇间萦绕股子散不去的愁丝。
  细辛想给她将发髻拆下,重新挽整齐,贺兰香却扶了扶髻,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容颜,唇畔扬起了抹满意的笑,说:「就这样罢。」
  房门打开,张德满老步蹒跚,躬身入内,崔懿亦如昨日般站在门外,问脉象如何。
  张德满一家老小被贺兰香威胁在手,自不敢将实情吐露而出,手捋花白的胡子,装模作样地沉吟一二,道:「脉象平稳,胎儿康健,只是心烦意乱,导致气血稍亏,姨娘这两日要多歇着才好。」
  贺兰香听了只想冷笑,心道姑奶奶我月信尚未走完,气血当然亏空。
  但无论心中如何做想,不妨碍她面上神情恹恹,两眼无神,一副悲痛不能自抑的模样。
  要想俏,一身孝,崔懿瞧着身着孝衣的贺兰香,心里越发不忍,便将谢折同意她把谢晖尸骨安葬一事,提前告诉了她。
  贺兰香两眼亮了亮,这回没有假装,当真喜极而泣地看向崔懿道:「崔副将此话当真?」
  崔懿点头:「自是无假,不过还需夫人保重身体,切莫见了令夫的尸骨便大悲大泣,若是那样,即便将军同意,崔某也不会允你出府。」
  贺兰香忙将泪抹去,「崔副将放心,妾身不会,即便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妾身也会稳住自己。」
  言语神态收放自如,何止张德满看呆,连细辛和春燕都差点恍惚,好像她们主子真的怀有身孕。
  一个半个时辰后,车队停驶在城外西郊。
  将谢晖零碎的尸骨捡回装好,贺兰香找了个景致静谧的地方,命令随从挖土,把薄棺下葬。
  谢折不仅把祠堂砸了,还将谢氏迁到临安的祖坟给掀了,现在林地到处尸骸,根本不适合下葬。
  她想不出来还能将谢晖埋到何处。
  青灰色的天空下,山林葱茏,枝叶稠密相叠,是接近墨色的压抑。
  贺兰香一袭白衣,粉黛未施,却成了死气中的唯一一抹艳色。
  她立在绸伞下,看着棺材被抬入坟坑,看着士卒拿起铁锹准备填土,原本木头般个美人,忽然便道:「慢着。」
  在众人的注视中,她缓步上前,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看着简陋的棺材,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我夫妻一场,虽不过各有所图,到底曾经恩爱,晖郎,我性娇蛮,无大志,手段不足,贪生怕死,即便情深似海,生死当头下,我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
  话说完,她手张开,掌心的土被风吹扬,落到了棺材上。
  贺兰香阖眼,嗓音略有哽咽:「埋吧。」
  在场士卒多,一人一铁锹,转眼便不见了棺材的影子,徒留一个孤零零的坟包,屹立在山风穿过的密林中。
  贺兰香上了马车,掀起毡帘,看着坟包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缩为一个蚂蚁大小的黑点,又转眼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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