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的心机美人 卷一 第9章

  她放下毡帘,将眼角的一滴残泪拭去,阖眼睁眼,眼神逐被漠然覆盖。
  什么天潢贵胄,簪缨世家,到头来一朝倾覆,不过尘归尘,土归土。
  是时候替自己做打算了。
  ☆☆☆
  回到侯府以后,贺兰香连着三日未出栖云阁的门,对外声称养胎,实际安胎药一碗碗往花盆中倒,险将养在房中的白昙生生补死。
  也托这几日里提心吊胆的福,她月信不知被吓着了还是如何,居然提前干净了。
  肚子不疼了,她乐得轻松,闲暇时光调香烹茶,在烟丝袅袅中修身养性,思索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按照原先说辞,满打满算,她现在才有孕不足半月,正是最不显怀的时候,可要是等过了前几个月,还不显怀,她又该如何应对,往肚子里塞枕头吗?倒也不是不可取,可等塞满九个月,她又该从哪变出个孩子出来?
  前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大坑小坑。
  贺兰香阖眼深嗅一口安神静气的鹅梨香,随烟气飘扬而仰面,雪白颈项拉长,锁骨中间的美人筋纤细修长,若隐若现地镶嵌在雪肤玉骨中。
  漫长的梅雨季还在继续,可怖的腥风过去,临安还是那个烟雨朦胧的临安。
  不妨事。贺兰香心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天既留下了她这条命,她便有本事活。
  「瞎找什么呢。」
  细辛本在帮贺兰香碾香饵,听到动静,望向里间正在翻箱倒柜的春燕,略为嗔怪,「主子的衣裳都被你翻乱了。」
  春燕道:「我哪是在瞎找,我是在将主子厚实的衣物都翻出来,叠好放仔细,上路的时候好带上,否则北边动不动便冷一下凉一下的,主子哪受得了。」
  细辛低嘶一声凉气,连忙看了眼贺兰香,见她未动眼睫,起身便要去里间教训春燕,声音压至极低,「你这个小蹄子——」
  「什么北边南边的。」
  贺兰香乍然出声,睁眼看向那二人。
  她眼神慵慵倦倦,隔着层幽袅的雾气似的,白腻手指撑在下颏,声音悠缓地道:「有事儿瞒着我?」
  丑时,万籁俱寂,守在侯府大门的士卒着甲配刀,三两一队来回巡逻,不放过丝毫风吹草动,将整个侯府围成铁桶一般,固若金汤,蚊虫飞不进去一只。
  寂静里,长街尽头处响起马蹄脆响,赤红色的狼头军徽在暗夜中愈显狰狞,离得近了,好像都能闻到狼嘴中的腥膻恶气。
  士卒们提气凝神,刷刷看向声音来处,俯首齐声道:「属下见过将军!」
  马蹄声停在门口,马上男子跃下马背,身姿高大魁梧,英俊容颜在火把红光中,亦是远超年龄的肃冷。
  今夜庆功酒,为与部下同乐,谢折未着军装,而是一袭玄色粗布便服,衣服似是洗过多次,隐有发白的痕迹,布料贴在肩膀线条上,脊背提拔,像在里面藏了把蓄势待发的利刃。
  难得穿次便服,结果一身煞气没减,反倒更重了。
  他道过一声平身,大步迈入府门,两名副将紧随其后。
  严崖召集士卒,交代大后日启程事宜,崔懿追在谢折脚后,苦口婆心劝道:「大郎暂且三思,你想想看,陛下本就对你忌惮,朝中又有萧相把持,远在临安尚且为之掣肘,此番归京必定凶险重重,郑氏一族虽势不比从前,底蕴到底尚在,纳了郑氏女,于你而言便是如虎添翼,有利无弊啊。」
  自从谢折拿宣平侯府杀鸡儆猴,迁来临安的权贵尽数倒戈,其中以郑、卢、李三家为首,那三家之中,又以郑氏为尊,郑氏族老听闻谢折要领兵返京,特地在自家府上筹备庆功宴,宴席结束,又以豪礼赠之,拉拢关系。
  而那所谓「豪礼」,便是正值桃李年华的郑氏贵女。
  谢折一口回绝。
  崔懿追了半晌,谢折未曾停留半步,仗着腿长步子大,将他甩出好远。
  崔懿累得扶腰大喘粗气,喘完继续去追,明知谢折从来不近女色,仍忍不住气急败坏地斥道:「世家贵女你都置若罔闻,我就等着看,看你以后是能栽在什么样的女子手里!」
  ☆☆☆
  后罩房,烛烟如丝,香气氤氲。
  贺兰香一身皎白孝衣,柔若无骨地跪在地上,在昏暗的光影下,好像一颗瓤肉雪白,清甜可口的梨。
  她以袖掩泪,边抽泣边道:「不是忤逆将军的意思,实在是妾身胆小柔弱,又自幼长在临安,从未出过远门,所以惶恐不能自抑,求将军看在我怀有身孕,赶路不便的份上,容我留在临安,直至将孩儿平安生下,再遵将军之命前往京城,如此可好?」
  要她随军同往京城的消息,是两日前传到的栖云阁,那时候她刚葬完谢晖,整个人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般,细辛怕她受不住,便与春燕商议,不急着将消息告诉她。
  也是招人发笑,好像不告诉,她便不必走似的。
  半晌无声,唯烛火烧灼灯芯的声音响在耳侧,滋滋几声,像夏末垂死挣扎的蝉鸣,又如热油烹心。
  迟迟等不来面前那人的动静,贺兰香有点拿不准主意,干脆盈盈一叩首,哽咽可怜地呼上一声:「妾身求将军开恩!」
  她连示弱的姿态都风情万种,叩首时腰后长发滑至胸前,窈窕的身段在发丝后若隐若现,越发美如花树堆雪,非凡尘中人。
  乌案后,谢折正襟危坐,身姿如松,面无表情,一双眼眸冷冷端详跪在案下的女子,眼仁中分毫波动未有。
  崔懿有点看不下去,不禁催促:「大郎,你倒是说句话啊。」
  谢折道:「你退下。」
  崔懿只恨自己多嘴,差点给了自己一嘴巴,不情不愿地行礼退下,临走向贺兰香投以一记同情的目光。
  男人最易对貌美的妇人心软,更何况这妇人还怀有身孕,贺兰香简直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无辜」二字,比吃草的白兔还要纯良,毕竟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门被咯吱合上,烛火轻晃,映出地上一高壮一娇小的两抹影子,两抹影子重叠,分不清是谁在压谁一头。
  「抬起头来。」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贺兰香的心尖下意识一颤。
  她缓慢地将脸抬起,眼神又怯又柔地看向谢折,轻轻啜泣着,雪白的颈项因哭泣用力而染上一层淡淡胭红。
  在她面前,谢折定定瞧她,本该多情的一双桃花眼,此刻却是比刀尖还要直白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贺兰香并不惧怕。
  她的每一个眼神,表情,都不知提前演练过多少次,没人能从她的模样看出她心里真正在想什么,谢折也不能。贺兰香对此坚信。
  「将军……」她趁着机会,嗓音轻微颤栗地道,「妾身真的不想离开临安,妾身好怕去京城,妾身真的好怕。」
  这是实话。
  留在临安这个土生土长的地方,她尚且能有把握为自己筹谋,待有朝一日脱离了谢折这恶犬,她也知道该往哪躲。可若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出了门连个路都找不着,她又该何去何从?
  那是全然被动的处境,半点由不得她,她才不要那样。
  看着贺兰香声泪俱下的模样,谢折眉梢略挑,片刻后道:「此言当真?」
  贺兰香泪眼盈盈,轻声抽泣,「妾身一介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岂敢欺瞒将军?」
  心中却道:不对劲。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直截了当的回绝才对,怎会这般话里有话的发出反问,他什么意思?
  贺兰香本都做好假装气急晕倒的准备了,此时事态一变,只得硬着头皮的周旋下去,猜测这姓谢的心里都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金灿灿的光影飞到贺兰香膝前,发出一声叮咚脆响。
  贺兰香定睛看去,发现是那支找不着的鎏金宝簪。
  几日过去,她都要把这茬给忘干净了,稍作回忆,方才想起在三日前的夜里,她曾握着这簪子,试图扎进受伤谢折的心口。
  「贺兰香。」谢折忽然叫她的名字。
  「你说你柔弱胆小,那么我问你,三日前你拿着这东西来我这里,究竟是想勾引我,还是想——」
  他盯着她的眼仁,目不转睛,高大的身躯在玄衣暗影映衬下,是山峦般令人胆寒的巨烈压迫。
  「杀了我?」
  谢折眉骨高,有压眼之势,看人时,像在眼底压了两簇乌云,不怒自可怖。
  贺兰香绞在衣裙上的手指一紧,破涕为笑道:「将军在说什么,杀了你?妾身哪里有那个本事,妾身孤苦无依,已是自身难保,何来的胆量对将军行凶?」
  她抽泣一声,双肩微微颤着,小心翼翼地捡起簪子,「这支簪子,不过是妾身当日走得急,无意落于将军手中,妾身多谢将军归还。」
  她举手,将簪子簪入发髻,素衣金簪,更添袅娜气韵。
  谢折不语,看着她,眼神渐深。
  辽北有暴雪,大雾,望不尽的雪原,连绵无穷的苍茫乌山。
  那些都是直白而残酷的存在,一眼能望穿的致命,容不得掉以轻心。
  他没有想过,原来世上还有一种危险,披着楚楚可怜的外衣,内里却如蛰伏暗中的蛇蝎,不提防间,便会被狠狠咬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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