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语不解:「这!可是主子,您刚刚不是答应孙良娣……」
「我答应了吗?」温亭晚茫然地挑眉,「我只说要处理,可没说要惩戒啊。既然是东宫的妃嫔,争宠自然是分内之事,张良媛这手段虽过了些,但也无可厚非。」
她嗅了嗅开得正好的茶梅,「对了,你将药材送去时,且说上几句宽慰的话,顺带着将孙良娣来这儿的事,有意无意地说给她听听。」
习语顿时意会过来。
「主子,从前您都是不管的,怎的突然?」
张慧玉和孙蓉虽时常暗自较劲,可她们都是皇后的人,温亭晚一向不愿牵扯,唯恐不小心被皇后抓了错处,在太子面前告她的状。
温亭晚瞧着饱满馥郁,艳丽娇俏的花朵,回头冲习语粲然一笑。
「也没什么,想起半年来这两人对我多有不敬,突然就小气了。」
温亭晚那双潋滟的眸子中流动着光彩,让习语看愣了神,心中却欢喜。
真好,她家主子这阵子似乎越来越爱笑了。
午间在榻上眯了半晌,温亭晚待得烦闷,便想着去御花园闲走一番,还未赏上什么景,春雨骤起,打了个措手不及。
温亭晚倒也没哀怨,随遇而安,在亭中静赏雨中之景也不失为一番乐趣。
候了一炷香的工夫,雨势不止,反淅淅沥沥落得愈发急了。
「五公主,前边有个亭子,不如去那处避避吧。」
细碎急促的脚步声近了,雨幕中依稀出现两个身影。
宫女打扮的女子高举手臂,用宽大的袖子为另一人挡雨,踏进亭子后,两人一抬头,都愣了神,似乎才发现亭中有人。
「见过太子妃。」
那宫女反应快,低身冲温亭晚行了一礼,她身侧不过十二三的小姑娘却是怯怯地望着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若不是远远听见那宫女唤「五公主」,温亭晚也认不出来景姝来。
虽贵为五公主,因着母亲郦嫔并不受宠,景姝在这宫中亦是不被人关注的存在,温亭晚只依稀在宫宴上见过两回,不曾说过话。
景姝垂着头,鹅黄的衣裙湿漉漉地贴在她瘦小的身躯上,尤为狼狈,她局促地站在亭子边,却不敢踏进来,一双杏眼眸光颤颤,似受惊的小鹿一般。
分明是个公主,温亭晚也不知她经历了什么,竟如此胆怯害怕。
她笑着招招手:「五皇妹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坐。」
瞧着温亭晚面色柔和,景姝犹豫半晌才大着胆子上前,弱弱地道了声「多谢皇嫂」,挑了离温亭晚最远的位置坐下。
景姝坐得规规矩矩,还小心翼翼地将一只纸鸢搁在膝盖上。
「五皇妹是去放纸鸢了?」
似乎没料到温亭晚会与她搭话,景姝不知所措地揪着衣角,声若蚊呐:「是……」
温亭晚又瞄了那纸鸢一眼:「只可惜五皇妹这纸鸢怕是不能用了。」
这只纸鸢是燕子形状的,其上彩绘算不得多么精致,因是纸糊,经不起雨打,淋湿了的风筝脆弱不堪,纸面花了不说,几乎一碰就碎。
景姝盯着纸鸢,粉拳紧握,眸子渐渐泛起水光。
她身侧的宫女忙安慰道:「公主殿下别难过,等回去了,奴婢再想想办法,找人再做一只。后日太后娘娘的宴上,我们公主的纸鸢定是最好看放得最高的。」
太后娘娘的宴会?
温亭晚记得似乎有这么一回事。
每年惊蛰前后,太后娘娘都会将几位皇子公主聚到一处,操办一次所谓的家宴。
不仅是因为太后爱享天伦之乐,更是为了加深几位皇子公主间的手足之情。
为此,宴上总会安排一些活动,增添趣味,去年是马球,今年换了新花样,看来便是放纸鸢了。
「这纸鸢是为皇祖母的家宴准备的?」温亭晚问道。
景姝点点头,一个没忍住,眼泪破眶而出,只听她抽抽噎噎道:「这宫中最好的画师都被三皇姐和四皇姐请了去,只怕后日我的纸鸢拿出手,徒叫他们笑话的。」
温亭晚听懂了个大概,心中感慨,太后娘娘终究是自欺欺人,她想要的兄友弟恭不过都是表象,看似和乐融融的宴会之下,实则暗自比拼较量。
叫三公主和四公主欺压久了,也难怪景姝养成了这般软弱怕事的性子。
想到这一年自己在宫中的处境,她不免生出几分感同身受来。
「五皇妹莫急,刚巧我也学过几年画,从前在闺中我的纸鸢便是自个儿描的,五皇妹如不嫌弃,不若去我宫中,让我给你画上几只。」
景姝止了抽泣,愣愣地看着她:「皇嫂说的是真的?」
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与这位皇嫂并不亲厚,甚至今日头一回说上话,无缘无故,她为何要帮她?
「不过几只纸鸢罢了,左右我闲着,能有多大点事。」
看着温亭晚眼中的真诚,景姝小脸微烫,只觉得自己狭隘了。
「那多谢皇嫂了。」说罢,她的眼圈又红了起来。
温亭晚哭笑不得,这位五公主还真是可爱得紧。
雨停后,温亭晚便带着景姝去了鸾和殿,习语拿来了纸张与画具,按照温亭晚的吩咐剪成各种模样。
景姝开始还拘谨,后来温亭晚手把手教她作画,两人从纸鸢聊到庭院中的花木,又聊起了近日看的话本,到底都是女子,没一会儿,景姝的话便密了起来。
兴致勃勃地画了两个时辰,眼看暮色四合,温亭晚本欲留饭,可景姝念及郦嫔还在等着她,便推拒了。
今日做的纸鸢景姝都很喜欢,可她不好意思全要了,纠结着挑了一只。
她不曾想,温亭晚画工如此精妙,每一只纸鸢不仅形状独特,还画的美极了,怕是宫中最好的画师都比不上的,这样的纸鸢拿出去,她定能拔得头筹。
温亭晚送她到殿门口,嘱咐宫人好生将五公主送回去,又对她说自己一人无趣,平素有空便常来鸾和殿陪陪她。
景姝心中感动,愈发觉得温亭晚亲切,千言万语临到嘴边还是一句轻软的「多谢皇嫂」。
「太子妃娘娘可真是温雅良善之人。」宫女锦绣提着琉璃宫灯感慨道,「可惜太子殿下……」
温亭晚爱慕太子却不得宠的事人尽皆知,景姝自然也知道。
是啊,她心想,太子妃这般好,太子哥哥却冷落厌弃她。
在几位皇兄之中,景姝其实挺喜欢景詹的,然当下,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啐了他一句。
可真是瞎了眼!
景姝细瘦的手指攥紧了纸鸢线。
待后日宴上,她定要让太子哥哥好好看看,皇嫂是怎般才华出众之人。
进东宫以来,温亭晚鲜少与人接触,与景姝一同做纸鸢后,连着两日梦见了在闺中与三两好友聚在一头吟诗作对,恣意玩闹场景。
从前虽也怀念,可不至于如此,近日不知为何屡屡想起闺中之事,对父母兄长也愈发念得紧。
习语瞧出她的心思,提议将温亭晚的母亲林氏召进宫来小聚,温亭晚思索片刻便给否了。当年她进东宫前父母兄长是好生规劝过她的,如今她过得不如意,也实在没脸见他们。
这日,刚用完朝食,便有宫人步履匆匆进来通报,说是皇后传召。
习语满脸愁容,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大抵指的便是这般。
皇后唤她去还能为喝茶赏花不成,自然是为了找她的不痛快。
温亭晚探了那传召宫人的口风,才知是为了张慧玉和孙蓉之事,具体的,那宫人也不敢多说,温亭晚心里却是有了数。
一进殿,便见二人跪着下边,衣衫凌乱,发髻松散,妆容更是惨不容堵,面上红红黑黑糊成一片。
孙蓉的左脸浮肿,十指分明的掌印清晰可见,张慧玉也没讨到便宜,右耳垂还淌着血珠,明显是被人扯了耳珰。
她不过命习语稍稍挑拨,这还动起手了,可不输她幼时在市井见着的泼妇。
温亭晚强忍住笑,同皇后问安后,在一侧落座。
「不知母后命臣妾来,所为何事?」
皇后轻飘飘地将视线落在下方跪着的两人身上,笑容和善:「孙良娣和张良媛今日有了些龃龉,竟闹到本宫这儿来了,本宫想着这到底是东宫的事儿,还需太子妃拿主意。」
言罢,庄姑姑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同她讲了一遍。
昨日晚间,孙蓉派宫人为张慧玉送去两件冬衣,张慧玉自觉孙蓉是借此物,羞辱她在御花园被太子惩罚一事,勃然大怒。
翌日一早,张慧玉便径直冲到了孙蓉的寝宫,上来就是一巴掌,孙蓉也不是吃素的,两人缠打在一块儿,谁也不让谁,最后闹到了皇后这里。
庄姑姑话音刚落,孙蓉就已哭得梨花带雨地拽住了她的衣角。
「太子妃,张良媛不分青红皂白欺负我在先,您且得给我做主啊。」
「太子妃莫听她胡言。」张慧玉当然不人,「分明是她侮辱在先,我忍无可忍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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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拒绝侍寝 上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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