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龙不如当高枝 卷一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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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的月亮并不十分明净,其间还被两朵乌云遮住了半边脸颊,只透出一缕朦胧的微光,一视同仁地笼罩着每一户的屋檐。
  同一片月光下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是一处奢丽豪华的宴所,连上头用狂草字体书写的「琼林台」三字都清晰可见。
  找了由头出来躲懒的二人,不期而遇。
  那俊雅少年张口便是一句调侃,「哟,做逃兵还能遇知音。」
  这一瞬,没来由的,清懿知道自己在梦里。
  她看见那时的自己第一次羞红了脸,又故作镇定道:「袁公子慎言,既见着我一个女子在,还不快快避嫌,倒要与我攀谈,这是个甚么道理?」
  那人轻笑:「你一个闺中女子,怎知我名姓?这又是何道理?」
  清懿瞪圆眼:「你!」
  他笑得更大声了。
  怕引来旁人,清懿差点要上前捂住他的嘴。
  好在,他知道分寸,见她脸红得滴血,便收住了笑,眼底七分醉意,三分清醒,良久才道,「你那幅《嗅青梅》,画得不错。」
  清懿一愣,呆了片刻,又细细想了想才了然:「不过是闺中女子信手涂鸦,叫那些人传出些虚名罢了,上不得台面,更当不起画出《琼林夜宴图》的袁郎一句夸奖。」
  静了半晌,他摇头叹气道:「夸你你就认下,原以为是个不俗的,怎的也玩儿假谦虚这一套?」
  原本是句场面话,却招他这般刺人耳朵,清懿嘴角一沉,也有了脾气,淡淡道:「原就是个俗的,才画出那等匠气的大作,不知谦逊,反以为傲。」
  话一出口,清懿自个儿便有些后悔,觉得太过尖酸。没等她找补,那人便定定看着她,直把她看得心底发沉,才听得一声真正爽朗的笑。
  他笑了许久才停下,眸子明亮如星,「你说得对极了,我那幅画,庸俗至极。」
  清懿错愕抬头,沉默了许久,「那不是你的成名之作吗?」
  他不答反问:「那第一才女可愿意困在闺阁里画一世的嗅青梅?」
  清懿立刻反驳:「不想!」
  他笑道:「那你想画甚么?」
  清懿一愣,声音低了下来,却越发坚定,「我想画内宅之外,京城之外,武朝之外,我从未见过的山川异域。」
  「好志向。」
  他没再说话,笑容盈在眼底,好似醇香的酒,令人沉醉其中。
  清懿这是第一次在人前说这样离经叛道的话,这不该是一个闺阁女子的志向。
  她一时有些懊悔失言,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甘心反问:「那你呢?你真正想画甚么?」
  明月皎皎,光晕似轻纱笼在他身上,他笑了一声,不说话,看向远处。
  目光所及,是更辽阔的疆域。
  「你好奇武朝之外,那你可知武朝之外已有群狼环伺?」
  「北燕?」清懿只听哥哥提过,再深的,却是不懂。
  「聪明。」他赞赏道,「外头已然波澜起,京城却还歌舞升平。」
  「你说,画画的笔,又有何用?」
  他最后这句话,仍是带着笑意说的。
  清懿却胆大妄为地觉着,自己透过那双泛着醉意的瞳孔,好似望见了这人内心的寂寥。
  寂寥?
  天之骄子也会寂寥?
  又因何而寂寥?
  有那一瞬间,清懿生出了一股想要探究他内心的渴望。
  袁兆何许人也?再闭塞的闺中女子都曾听过他的才名。
  曾有外邦使臣来朝,带来一个西洋画师,夸耀其画技无人可比。武朝召尽天下画师与那洋人打擂台,势必要压一压他的气焰。因是比试,须得有个章程,为彰显大国气度,皇帝下令以友邦画师的规矩为准。
  西洋人擅描摹静物,将眼中景,丝毫不变地复刻于纸上。
  我朝画手擅写意,重神韵精髓,于复刻之道到底稍逊一筹。
  连比数日,那经年的老画师都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败下阵来。
  洋人得意忘形,我朝臣子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巴。
  皇帝的脸快拉到地上,龙椅被拍得震天响,在一片认输声里,有个人怯怯道:「有一人,或许能挽救危局,这人陛下熟悉,乃是长公主嫡子,师从颜大师的袁家小郎君。」
  虽受教于名家,但到底是个七岁小儿郎,连皇帝这个亲外祖都不敢担保他能赢。只是如今骑虎难下,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叫他练练胆也无妨。
  此次比试以宫殿为题,袁兆睡到日上三竿,起迟了半个时辰,晃悠着到时,洋画师已经动了笔。
  起初,洋画师颇为看不起这个半大小孩儿,直到时间慢慢流逝,日头逐渐西沉,他瞥了眼对面的画纸,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上头画的正是前夜的琼林之宴,其中宫殿恢弘大气,丁香抹壁,胡桃涂瓦,楼阁悬着五色珠帘,白玉钩带,宛如仙宫,每一处细节勾画得分毫不差。最令人惊叹的是,宴席中的的数十位宾客皆入了画,连脸上的神情都刻画得细致入微。
  寻常人须花费半月的画作,一个七岁孩童足足耗时一整日便完成了。
  满座皆惊,旋即是狂喜。
  武朝,拥有了一个不世出的奇才!
  自此,袁兆被众人的赞誉捧上了最高处。
  只是,好像从没有人问过一句——
  「你真正想画甚么?」
  是画锦绣琳琅的琼林夜宴?还是满目疮痍的万里河山?
  因着这场旧梦,清懿难得起晚半个时辰,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子呆,神色有些恹恹。
  忽听得外头一阵嘈杂,夹带着彩袖的骂声,好似在与人争执。
  清懿眉头微皱,「外头是谁来了?」
  「姑娘醒了?」翠烟听见动静,忙进来挂起床帐,又为清懿穿衣裳,「还不是刘妈妈那老货。」
  清懿:「所为何事?」
  翠烟犹豫了片刻,「左不过是些鸡毛蒜皮,别脏了姑娘耳朵。」
  清懿揉了揉额角,淡淡道:「她既闹得这般动静,想也是不怕我知道,你又何必遮掩?来时我虽与你们说万事不许强出头,却也没有叫你们受欺负的道理。」
  如今还未成势,在外头尚且需得忍上一忍。可在曲府这一亩三分地,她也是时候要立一立规矩了。
  听这话,翠烟这才定下心来,低头回话,「昨儿夜里,四姐儿说梦话,嚷着要吃砂锅煨鹿筋。彩袖天没亮便打发人出门采买,趁着新鲜就让绿娆炖了。隔了半个时辰再去看,那锅里就剩些底料,一问厨房里的婆子,都推说不知,还是那个碧儿悄悄来告,说是刘妈妈吃了。绿娆急得没了章法,一路哭着来找彩袖。」
  「彩袖那个脾气,姑娘也是知道的。」翠微一向稳重,此刻却也心下窝着火,「平日里,那刘妈妈想捞点采买油水也就罢了,现下却是蹬鼻子上脸,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便没去劝彩袖,由着她修理那老货一顿,出出气也是好的。」
  清懿用清水净了脸,正拿巾帕擦拭,闻言眉头一皱,「那椒椒早上用的甚么?还饿着?」
  「姑娘放心,姐儿还睡着呢。绿娆另备了朝食,温在灶上,亲自看着。」
  「嗯。」清懿点头,又吩咐道:「叫茉白把她屋里那帘子捂严实,别吵醒她。再看着些时辰,不许她睡太久,仔细饿伤了脾胃。」
  说话间,外头动静越发大,那刘妈妈的嗓门儿大而尖利,叫屋里听个一清二楚。
  「……我在府上十来年,凭这脸面,莫说一锅鹿筋,便是那上等血燕叫我吃了,太太都是舍得的。你家姑娘还没个动静呢,你这做丫鬟的反倒急着来我跟前撒野?我要真告到太太那去,没脸的也是你们姑娘!」
  「哟,刘妈妈这面皮子铁打似的厚啊,没有主子的命还要吃主子的东西。你都是吃血燕的体面人了,怎的还好意思克扣小丫头们的买菜银子?今个儿贪嘴,明个儿贪钱的,太太身边带出来的妈妈都是你这德性,传出去那才叫没脸!」彩袖气势丝毫不弱,毒辣地往她痛处戳。
  听了这话,平日里受欺负的小丫头躲着笑,刘妈妈气得仰倒,冷笑一声,不管不顾嚷嚷道:「我没脸?左不过吃了碗鹿筋就肉痛,不知道的以为里头拌的是金子呢!既是个不舍得的,那你们当初摆的哪门子阔,七八车的宝贝往府里搬,敢情是个假把式?!」
  这话可直接骂上了主子,看热闹的婆子虽油皮了些,却也知道轻重,纷纷上前劝解,「好了好了,妈妈消气,可不能再说了!」
  事情却没如她们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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