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龙不如当高枝 卷一 第26章

  只见屋内帘子被掀开,清懿不急不缓地打里头出来,面上还带着笑,四下环视一圈,被扫到的人,俱不敢再出声。
  最后,视线定格在刘妈妈身上。
  「妈妈这话是说与我听的?」
  清懿嘴角噙着笑,声音柔和,却不等她答话,又道,「妈妈所言甚是,我这是一碗鹿筋都供不起的院子,没得委屈了妈妈。既如此,妈妈不如回了太太,另谋高就才好。」
  「还有其他人也一样,不拘哪一个。」她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笑道,「原先是哪个院子的,想回去,只管同我提,我必不会拦着。」
  此话一出,婆子们神色各异,眼风乱飞。
  她们虽以刘妈妈马首是瞻,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一开始,她们被分派到这里,知道不是在红人边上,也有不情愿。
  但是待这数月,多少回过味来了。
  平日里,两个小主子都是浔阳来的丫头照顾,半点琐事不叫她们沾手。
  月钱照发,差使又松快,得了空去躲懒赌钱,主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之从前的活计,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们哪里肯走!
  吃鹿筋时分不到一口,挨罚倒被连累上了。
  一时间,婆子们都悄悄退了一步,不肯再与刘妈妈帮腔。
  刘妈妈实在没想到,这大姑娘平日温温柔柔,一出口就是个软钉子,把人架得没话说。
  「姑娘好生厉害,一出口就是要赶我这婆子走!我在府里侍候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被太太派来流风院,便是走,也要太太开口我才走!」
  这话听得彩袖眉头一皱,这老不死的是彻底撕破脸。
  果然,只听她又冷笑道:「不过,我劝姑娘还是三思。我是个滚刀肉,甚么风言风语没听过。姑娘却不同,您年纪小,脸皮薄,便是闹出去,也是姑娘治下无方,纵着底下的小蹄子欺负经年的老仆!」
  彩袖被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得七窍生烟,「腌臢老货,快住嘴!」
  清懿的笑容越发盛了,她垂着眸,手里拨弄着碧玺串子,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治下无方?妈妈所言甚是,我确然治下无方。翠烟,拿账本来。」
  「姑娘这是做甚?」刘妈妈心下一凝,目光惊疑不定。
  不多时,翠烟便将册子呈上。
  随着指间翻动,清懿淡声念道:「刘氏,三月初七,采买花露胭脂,贪墨十两纹银。三月初九,克扣扫洒女使月钱半数。三月十八……」
  一条条,一例例,不论数额大小的账目俱都登记在纸上,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才念完,直叫人辩驳不得。
  底下的丫鬟婆子纷纷对眼色,俱在暗暗咂舌。
  姑娘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实则甚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消寻个机会发作!
  有心虚的生怕也被这般拎出来,直把头埋得低低的。
  所幸,姑娘留着情面,这单是刘妈妈一人的账目。
  事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胸口起伏好半晌,才犟嘴道:「好生冤枉啊!凭姑娘一张纸就污人清白,我虽是个奴才,却也不是任人搓揉的,可有人证物证?」
  刘妈妈虽知自个儿已处下风,却也有倚仗。她是经年的老奴,在府上作威作福惯了,寻常下人俱不敢开罪她,哪个敢在这时候为着个姐儿当出头的椽子?
  可清懿却不曾如她料想的慌张,反倒像正等她说这句话。
  「我是负责采买的,我能作证。刘妈妈某时某刻,贪墨几钱银子,甚么物件儿,我俱都一清二楚。且有公账出纳册子与采买单子佐证,只消一对便知,半分差错也不会有。」
  只见一个着青衣的清秀丫头站出来说话,一字一句,口齿清晰。
  「好你个碧儿!原在这等着我呢,怪道会咬人的狗不叫,你急着讨姑娘的好,竟来攀咬我!」刘妈妈怒极,眼看就要撕打上去。
  碧儿不卑不亢道:「我在哪个院伺候,就为哪个主子尽心,妈妈想左了,我只是据实相告。」
  刘妈妈被婆子拦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
  清懿皱眉,朝翠烟递眼色。
  翠烟立时会意,冷肃着脸道:「把刘妈妈的东西都收拾了扔出去,我们流风院容不得手脚不干净的奴才。主子好性儿,却叫你们这群刁奴蹬鼻子上脸,如今须得好好立规矩。打明儿起,院内一应事务由我统管,今晚都到堂前听我安排差事,迟了一刻,以后都不必来了。」
  原以为翠烟使唤不动人,却有几个壮实婆子一拥而上,将那还在撕打着的刘妈妈捆了拖出去。
  一时间,众人心下都有些后怕。
  原来,姑娘早就暗里笼络好了人!
  一通折腾完,清懿方觉有些头昏,昨儿本就睡得不好,一大早又来了这场官司,颇耗心力。临进屋时,她又回头瞧了眼青衣丫头:「你叫碧儿?进来同我说说话。」
  已然散开的众人瞥见这一幕,挤眉弄眼地对了眼色。
  有人悄声道:「她怕是要飞上枝头了。」
  「嘘,可别说了,没见着碧儿旁边那位脸都快拉到地上了嘛。」婆子调笑。
  被话茬指着的红菱怒瞪她们一眼,「看什么看!」
  婆子不敢惹她,躲着走远了。
  只留她一人站在原地,衣角攥得死紧,目光沉沉望着碧儿离去的方向。
  屋里,月沉香徐徐燃着,散发着静谧的味道。
  清懿躺在榻上,由翠烟轻按太阳穴。
  沉默半晌,没有人说话。
  隔着一层袅袅烟雾,碧儿看不清主子的神情。
  被足足晾了半刻钟,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忐忑。
  心思急转间,她将此前所有的盘算尽数推翻,在一瞬间便下定了决心,坦然地跪下磕了个头。
  她深吸一口气,朗声道:「碧儿知错,请姑娘责罚。」
  这话说得蹊跷,却吊在空中,无人应答。
  如同碧儿此刻悬着的心。
  空气凝滞间,只听得一声轻笑。
  「错哪了?」
  碧儿垂着头,恭顺道:「是我打发人鼓弄刘妈妈偷吃鹿筋的,也是我与绿娆姑娘报信的。今儿这一出官司,起因都在我。」
  「那你为何这么做?」虽是问句,却没有疑问的意思。
  碧儿继续答:「因我私自揣度了姑娘的心思。」
  「刘妈妈是太太的人,又是那群刁妇之首,资历甚高,倚老卖老,不好打发。故而姑娘需纵得她出错,再揪出个引绳,一次择干净。底下婆子不成气候,有了怕味,也不敢再泼皮。故而……我便为姑娘添上一把柴,好让火烧起来,有个由头发作。」
  清懿轻扫她一眼,眼底神情淡淡,「继续。」
  「姑娘一早便笼络了几个老实的婆子,暗地里命翠烟姐姐搜罗刘妈妈的错处,我都看在眼里。有几次,也是我隔着人递了话给姐姐的。我早便揣摩了姑娘的行事,说句不妥当的,您是软刀子磨人,最是滴水不漏。把人教训了自个儿却能撇干净的。我正是瞧准这一点,想暗中卖姑娘的好,只是……」碧儿深吸一口气,「只是没料到姑娘今日是这般强硬的作派,我一时没了章法,只好顺着姑娘的意思做个出头的椽子。」
  碧儿说到这里,羞愧地低下头,「是我轻狂,还想耍聪明叫姑娘高看我。姑娘行事缜密,碧儿万不敢再班门弄斧。只是……我怕姑娘年纪小,一时急了,少不得多两句嘴。」
  「原本……原本姑娘可以拿了把柄,交与太太处置,堵她的口。可姑娘却一径把刘妈妈赶出去,即便理在咱们这,却是下了太太的颜面。倘或太太来兴师问罪,姑娘可想好如何应对?」
  话一出口,碧儿自觉失言,这不该是她问的。她犹自懊悔,却见清懿撑着额角看向她,虽嘴角含笑,却不答她的话,只淡声道:「碧儿姑娘玲珑心肝,同你说话最不必费劲的,我也有话要问问你。」
  「以你这般性情手段,人品才貌,去哪里都是吃香的。即便是背时,来了流风院,你也能想法子去别的院里,可你没有。你不但没有,反而处处做的都是维护我的事,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须知,我们姐儿俩不是太太亲生的嫡女,你若下注到我这,远比不上去伺候三姐儿。你这般聪明,定然料得到这一点。」清懿目光凝在她身上,神情带着思索,「故而,我想问你为何帮我?」
  碧儿垂着眸,睫毛颤了颤,一时心底转了好几种说辞。可她一抬头,对上清懿的眼睛,那些完美却虚假的托词通通消失不见,只余沉默。
  她神情有些挣扎,终于,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因为……姑娘是大少爷的嫡亲妹妹。少爷不在府中,若我眼看着旁人搓磨你们,却没有尽力相帮,那我是没脸再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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