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心慈,我们怎敢平白叨扰?」
苏氏也做足表面功夫回话,眼波横流,倏把话锋一转,「刚刚那是小公爷罢?可真是英英飒爽。」
这话便让白氏觉出动机,想不到这小小商户竟存樊龙附凤之心,她顿生烦恶,眸色冷了几分,一语斩断,「是犬子,但他不喜与妇人周旋,先进府了。」
也不欲费神多话,「我看是时候该开宴了,一同进罢。」
苏氏被怄得一口气堵在咽喉,不可言,也不敢言,只能趋附笑笑,随侍从入了黄宅,直到曲曲绕绕,不见白氏人影,方调顺气息。
苏之瑾见她腮帮子鼓气,只觉可爱,难得畅快笑出了声,「姑母竟也会吃瘪……我就说吧,这样的高门世家怎会瞧上我们?姑母只不过稍稍流出点功利心,便被国公夫人毫无余地回绝了,我可攀不起这样的婆母。」
「小没良心,我这是为了谁?」苏氏肺腑郁塞,「罢了罢了,小公爷自小尊荣锦绣,功勋加成,太过圆满,让他得不到北直隶第一绝色佳人也算老天公允。」
「二哥说话那么颠,定是和姑母学的……」
也就她们家的人瞧她好,到外头来,哪一个不是将她的身份估一估,样貌评一评,那打量的眼神每寸都在衡量娶回家是亏了赚了。
苏之瑾心有不屑,想绝了姑母的心思,「不过国公夫人的话倒是也没说错,那小公爷一见到我们走近就急急离去,确是厌嫌。」
她回想方才那凿沉默背影,孑孑孤绝,和他的眼神一样睥睨清高,苏之瑾自然想起他是树下之人,刚痊的腿伤似又在隐隐作痛。
鸟雀侵晓窥檐语,谈话间,二人步入园圃,芬芳馥郁袭来,桃花夭夭,牡丹艳艳,园中已是蝶栖石竹,百花争妍。
北方本就土地干旱,花卉难活,寻常探春有十来盆栽已是难得,苏之瑾粗扫了眼,圃内百盆应不在话下。
苏氏已同几位相熟的妇人热络去了,苏之瑾在赏花之余,也竖耳细听闲言碎语——
「马蹄莲、蝴蝶兰倒不算稀奇,就这花木君可是佳品,听说都是皇商王家从南方运来的,喏,那盆唐菖蒲还是从西域传入的。」
「啧,王家还是有财力,你瞧,连难得露面的国公夫人都要巴结人家呢。」
「听闻国公夫人这次来是有意选儿媳妇的。」
☆☆☆
苏之瑾余光窥去,巴结实属谈不上,倒是王家母女在一旁谄媚奉承,不过白氏倒一直和颜悦色便是了。
她的柳眉微攒,若有所思,今日国公夫人确是有几分古怪,似对商户格外感兴趣,但对街井商贩又弃之如弊……
「阿瑾!怎么才来!」
御史千金黄秋怡上前揽过她的纤腕,笑由心发,顺着她的视线探去,嘴角渐耷拉,「国公夫人今日从王氏那定了不少名贵花卉呢,今日分明是我娘亲办的春日宴,风光都被她们抢走了。」
「这于你未必不是件好事。」
秋怡不解,苏之瑾浅笑,将她拉往静处闲谈,「国公夫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王家母女的笼络,可见她是有意为之。如此一来,王家或与我们家有退亲之意。」
毕竟镇国公府的权势威望在京中首屈一指,哪是苏府能相提并论的?
她把眼睇,婉媚生姿,「你与二哥不就有戏?」
「还是你聪慧。」
秋怡恍然大悟,虽官与商之隔仍在,但至少有了几分希冀,她喜上眉梢,用肩轻挨苏之瑾,「你与探花郎如何了。」
「别提了。」
苏之瑾把连日来的愁闷一一诉道,手帕之交在豆蔻年华就显得格外重要,百转愁肠的情在姑母和母亲眼中,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累赘,但在二八年纪,情爱本就是大过天的惊艳心动。
所以秋怡也欢她之喜,忧她之愁,「我看那柳仲宜未必不是真心,瞧他面色憔悴,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且在门口踌躇许久,想是在等你。」
「这可如何是好?本想今日能相见,但男席在河对岸,也不能冒然过去。」
苏之瑾眼眶发红,暗暗发急,又叵于无奈,似要哭出来,「若他真要娶那表妹,也得同我说清才是,不然这么多年的情分算什么。」
「阿瑾莫慌。我想到一好点子……」
苏之瑾未来得及详问,就见秋怡如风般疾步到御史夫人身边,低语几番,两人皆是欢喜之状。
俄顷,御史夫人便召众人细讲:「这般闲赏太过寻常,想必娘子们也乏,不如我给诸位找个乐。南方'曲水流觞'甚为时兴,我们今日也可借鉴,娘子们坐于溪河上游,做一副画,叠放好于碗中。溪水流淌,下游的郎君们在水中拾,拾到哪个碗全靠缘分。」
这倒是不失雅致。
「确实有趣。」
苏氏端腰笑嗔,「可夫人,这姑娘们也不知是被哪个郎君拾走了画,到时离了这里,更是无处去问,也拉不下脸面,岂不要成小娘子们心中悬案了?」
众人皆乐,哗笑陶陶,好不热闹。
「那我可真是罪过了。」
御史夫人被打趣也不恼,跟着喜笑逐眉,「自是帮她们想着法子了。到时作完画,姑娘们到我这抽签,签上会书一址,或小亭,或桥边……将这签压在画上,一同置于碗中,便是姑娘们与郎君相会之地。」
这是秋怡在帮她了。
苏之瑾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示为感激,周旁百花衬,恰如娇娥擷香含露。
正巧被苏氏睇到,她又重燃做媒之心,附耳低语,「阿瑾,我方才听国公夫人同王家那茹姐儿说,小公爷近来总喜画梅,这可不是巧了?恰是你最擅长的。」
要说来也怪,苏之瑾不擅丹青,唯有这梅画得跃然纸上,似闻花香,更离奇得是,她也拙于女工,可冬梅却能绣得花络毕现。
她天生与梅有缘,出生那日便是府中落梅如雪纷飞,香彻回廊,因此所住之所也作梅居。
可苏之瑾偏不愿,把两片红艳艳的嘴皮子一翘,「我费力讨好他作甚?我要画……」
她颇为得意地留了个哑谜,辗转岸边的柳荫下,潜心专研去了。
苏之瑾遥看远处云山轻叠,她是铁了心,无论如何都要让仲宜哥哥一眼能认出她的画,那劳甚的腊梅含香,就留旁人去嗅罢。
她可不稀罕。
待绿荫渐移,薄汗微出,姑娘们三三两两往签子所指之地去了,周遭所剩无几,苏之瑾方绘毕。
秋怡冲她眨眨眼,低声调侃,「怎这慢?就不怕你的仲宜哥哥捡到旁人的画?」
「不会的……他知我工笔不精,春兰秋菊我是画不了的。」苏之瑾附耳娇羞,「且我画的,他一看便明。」
她伸手进竹制签筒里,馀下不多,倒是运气尚佳,抽了个好签,上书——月台假山,这真真是聊白的好去处。
秋怡眸光轻挪,「我们家有好几处假山,而阿瑾选的最是风雅极致,夏时我最爱去此地纳凉,便那石洞后备一躺椅,也就不必费下人们来回折腾搬了。」
她晃撞了下苏之瑾的纤臂,笑意有几分古灵精怪,「久别重逢,小心走火。」
「瞎说什么呢……」
苏之瑾腮染红云,纤指将签稳稳的置于碗中,她望瓷碗随波流,清水微漾,一摆一摆载梦游去,出了好一会神,方挪步往月台假山。
萦纡回环,山口已有女使等候,一边引她往里进,一边介绍,「小娘子与郎君有半炷香闲聊工夫,郎君来后方点香计时,待时辰一到,奴会在外摇铃。」
真是巧思。
若是两人不相熟,半炷香既无伤大雅,又可对彼此粗略了解。
苏之瑾环睨,秋怡确实所言不虚,此假山别有雅趣。
因临湖而建,所用的叠石为江南太湖石,如腾空的烟云,婀娜多姿,可谓「片山有质,寸石生情」,嶙峋多孔,洞内可窥其外,外却看不到内景,实则隐蔽。
转几个弯,又别有洞天,现一天井,视野开阔,其内已置一方石桌,两把梅花石凳,圆桌上放两样小碟点心,两样精致糕子,两盘时令蔬果,很是周到。
女使交手在腹前,呈恭敬状,「小娘子若在中途有任何不适,皆可唤奴叫停。不打扰您在此地等郎君了,奴退下。」
脚步淡了,苏之瑾等了片刻,不见人来,踅入石柱后,果然有一软木髹黑漆醉翁椅,她闲无事,窝椅轻晃,闻泠泠水声,思待会开口该先说何句,风缓抚,暗香浮沉,打了个哈欠,越发觉惝恍迷离,忽而神游周公去了。
男席这头,吟风咏月,曲岸持觞。
一白釉瓷碗随波,其内宣纸上绘年兽一角,陆时宴扼袖俯身,正欲去接,却被另一双手抢先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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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爷的休夫妻 上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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