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喉头咕噜一响,双手微搓,一马当先的抢向前去,口中大吼道:
“他奶奶的,上官痕,你妈的,真是狗娘养的,老子兄弟跟你有什么过节,你他妈的,赶尽杀绝,你以为老子怕你不成?”
五条人影已飘然立定,五双眼睛,冷森森的向韦英风等人凝现。
一直站:在侧旁的沈海珊,回头望了眼帘低垂的韦英风,此时,他沉默不语,然而,唇角有一丝笑意,宛如一股冰凉的寒气。
她有些害怕,本想往韦英风身旁靠,看他慑人心脾的神情,她自然住了身,不敢动。
李虎正待启口,韦英风摇手阻止,此刻,对方五人中,为首的五旬汉子已傲然一晒,道:
“毁了‘铁臂门’不过是牛刀小试,杀鸡儆猴罢了,放眼天下,有谁能与‘独尊门’为敌,不听号令者,唯有死一路。”
这人说话,语气冷硬,有似冻石梗胸,比起“冷面快手”水寒青有过之无不及,令人有着非常不愉快的感觉。
此人语声甫落,李虎已像吃了火药,爆炸开来,哇哇大叫道:
“你们不过是‘独尊门’的走狗而已,敢他娘的吹什么大气,你奶奶的,惹火了你老子大爷,一样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那面白无须的汉子,细长的眉目一缩,生冷的又道:
“李虎,你不过是一条漏网之鱼,假若不才是你,早已无颜见人,自己解决了。”
李虎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怒气,像一头疯狗般的冲向对方,吼道:
“老子先抓你来垫底!”
说话声中,李虎已狂风暴雨般向敌人攻出一片漫天掌影,铁臂呼呼生风。
这细长白面的汉子,似乎并不把李虎放在眼里,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双脚卓立不动,无视于李虎猛烈的掌击,已轰然卷到!
正当此际——
自斜刺里涌出一大串掌影,威势之宏,连地上的草茎都被拔起了一大片。
李虎强劲的罡力四散分溢,他胖大的身躯如醉酒也似的倒退三步,摇晃不止。
那自斜刺出掌之人,就是他们的护法之一乾坤,他不比李虎好受多少,一直踉跄退后五尺,面孔已涨成猪肝色了。
李虎拿桩站稳,大口呼吸了几次,大吼道:
“乾坤,你他妈的,走狗中的走狗,有什么值钱,奶奶的,老于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乾坤的脾气亦非常的火爆,只是此时,主子在场,故略为收敛,他暗中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形态自然,道:
“李虎,你已经有了一次好运道,好运不会常常跟着你的。”
李虎强忍怒火,道:
“什么好运不好运,是你们走狗运,老子一时仁慈,没准把你们给宰了,你们既然不知死活追上来,那就算你们倒楣了。”
接住李虎的语尾,蓦而一声凄冷的阴笑响起:
“李虎,看你武功不怎么样,口气倒不小,说话挺溜的!”
韦英风双手负在身后,丝毫不动大气。
李虎语如针锋,尖锐无比,蓦然大吼道:
“你娘的,老子最讨厌看到女人,年青的已叫人倒胃口的,看你这么老太婆,最好滚远点,老子没兴趣,回去找姘头去。”
站在他对面的乾坤此刻面色微变,有些担忧的回头望了那女子一眼,急忙抢道:
“李虎,大胆杂碎,你敢这样对我们三当家的这样说话?”
原来——刚才出声的是“三星会”的三当家,人称“笑脸蜘蛛”的上官眉,外号虽是“笑脸”,可是为人跟他大哥上官痕一样冷酷无情。
她也不过三十多岁,李虎叫她老太婆,不过是骂人的话,但她因没有出嫁,忌讳别人说她人老珠黄,所以此时脸上非常难看。
李虎尚未答话,一直没开口的郑—招,缓缓的,一字一顿的道:
“李虎,如果你束手被缚,跟我们回‘三星会’,大当家的不会为难你的。”
李虎“呸”的一声,怒吼道:
“放你妈的臭屁,‘三星会’什么东西?要老子束手被缚,门儿都没。”
乾坤强忍怒火,故意龇牙一笑道:
“你的狗嘴倒挺硬的,只怕呆会儿求饶时,一时收拾不及。”
李虎微微一怔,又待大吼,韦英风双手负在身后,踏前两步,拍拍李虎的肩膀,一笑道:
“说累了,换我吧!”
转过头来,韦英风凝视着刚才说话的乾坤,用—种清雅的声音,平静的道:
“朋友,如果你不健忘,应该还记得在下吧!虽然两次相逢,都在夜里,不过,在下对阁下可是惦记得很。”
乾坤一震,刚来时,目光都集中在李虎身上,虽看到他身旁有人,但因天色已晚,又未将他放在眼里,故未细看,此刻.他日光一掠,惊疑的道:
“怎么是你!”
郑一招及包无光也同时发现了韦英风,三人面面相觑,韦英风则对他们始终保持着微笑,不过,微笑中并有问候的成份存在。
那为首的白皙面孔,这时露出冷漠的一笑,阴阴的道:
“看你年纪轻轻的,颇有大将之风,想必是刚出道的青年才俊吧!”
韦英风恭身施礼,淡淡的道:
“过奖了,阁下想必是‘三星会’的大当家,人称‘百影无踪’的上官痕吧!”
韦英风话虽说的很客气,但他直呼上官痕的名讳,已可见他的无礼。
乾坤抢在上官痕答话之前,急声道:
“启禀大当家的,这小子就是咱们要找的韦英风。”
这位倨傲已极的“三星会”首领上官痕,闻言冷冷的道:
“原来你就是近日在江湖上名声极响的韦英风?不简单。”
韦英风含有深意的一哂,沉声道:
“不敢当,在下初出江湖,得个薄薄虚名,却比不上上官大侠于万一。”
“百影无踪”上官痕大刺刺的道:
“我‘三星会’与你远无冤,近无仇,你为什么残杀我的手下,还割下了家弟的头颅?”
韦英风一直平淡含笑的面孔,突然一沉,阴恻恻的道:
“在下只杀该杀的人,在下也想问你,为什么要成为‘独尊门’的走狗?”
“三星会”在江湖上,也是一个有举足轻重的帮会,上官痕又是首领,在江湖上颇受敬畏,他本人习性又是孤僻已极,所以极跋扈嚣张。
韦英风的话,语锋之利,直刺得这位在江湖上成名了二三十年的“百影无踪”上官痕面孔煞中带白,蕴藏着无比的愤怒与杀机!
一直沉默无语的包无光,此刻倏而冷哼一声,狐假虎威,如狼嗥般喝道:
“韦英风,就凭你这几句话,也该把你碎尸万段,取你头颅回去祭拜咱们二当家的。”
韦英风目光隐射着令人起栗的煞气,他那线条鲜明有力的脸庞,已在刹那间转变得有如一尊残冷无比的魔像,冷沉的道:
“要将在下碎尸万段,那就看看各位有没有能耐,不防试试,要打倒你们,大概不会比收拾上官招困难多少。”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李虎抢前了一步,准备一显身手。
韦英风微微一笑,再度用手势阻止了即将出手的李虎。
“百影无踪”回头向其他四人各做了一个手式,自己亦轻轻退后两步,阴冷的道:
“李虎,老夫要先解决你,让你们‘铁臂门’在地府重新团聚!”
他一面说,右手微闪,金芒晃处,一柄奇异的兵刃,已耀耀闪亮的握在手中。
正当李虎攻击的姿势始才罢明,韦英风尔雅的声音已传起:
“李虎,这—阵只怕不比前阵,只好由在下代替,见识见识‘三星会’的道行如何?”
李虎心里颇忌惮上官痕的,但对方已叫阵,自己当然不能示弱,现在韦英风出面,内心有着一股难言的感激,他正待说话,韦英风已和声道:
“请替在下照顾沈姑娘吧!”
“百影无踪”上官痕细目微闭,毫无一点人味的道:
“韦英风,早晚要轮到你的,何必抢在前头,冷落不了你的。”
韦英风向上官痕文质彬彬的一揖,轻轻—笑,缓缓的道:
“在下生性好奇,闻言‘三星会’三位当家本事甚是了得,只是见识的一位并不怎么样,不由心急,想要试试大家的能耐,比之令弟如何!”
“百影无踪”上官痕细目倏睁,大叫道:
“韦英风,你在江湖上辛苦混来的英名,只怕今天就烟飞云散。”
韦英风冷然一晒,道:
“蒙你成全了。”
上官痕左手—个奇妙的回身,全身已向斜刺里偏出,一道耀目的寒光暴起,如悬河滚滚,直泻向韦英风而去,声威之宏,确是惊心动魄。
韦英风长笑一声,身躯蓦然晃闪起来,在这刹那间的速度令人惊惧,瞬息之间。他已半步不移的让开了“百影无踪”的六招十二式。
怪的是明明看他在摇闪,却又似立在原位未动。
“百影无踪”神色不动,招式一换,手中的奇形兵刃有如一面白色飞轮,带着尖锐风声猝然击下。
韦英风冷哼一声,迅速飘出两丈,翻身之间,“紫霞剑”已握在手。
韦英风的“紫霞剑”剑锋微偏,在左臂前挽了一个美妙的半弧,冷笑道:
“大当家的,小心在下的‘紫霞剑’了。”
“紫霞剑”甫始传入“百影无踪”上官痕的耳中,那白皙的面庞上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痉挛。
上官痕一声不响,左掌直竖,右臂微微伸缩,直劈敌人小腹。
韦英风仍然沉凝如山,大抛身,脚步连旋,浩浩剑河中泛起万点银芒,自四面八方兜向敌人而去。
两件兵器迅速接触,又在铮然巨响中分开。
“紫霞剑”闪耀着冷森的光芒,在韦英风身形电转中,手腕疾抖,抖出十八点晶莹光芒,剑身仿佛已在眨眼间幻成十八柄,分做两股拒向敌人。
上官痕—张清癯的面孔在刹那间涨得通红,尖声—啸,瘦长的身躯倏起,手中兵刃直劈向敌人颈项,双腿又在同—时间划向足踝。
韦英风平静的笑道:
“你这两下子看来要失效了。”
他话声中卓立不动,剑尖如云,闪成一抹半圆的光带,美丽而萧索,这片带形的光弧,却刚好迎上“百影无踪”上官痕,叮当之声震耳不绝,在电光石火般交击中,-上官痕步步后退,招架无力。
在瞬息之间,二人的急拼硬斗,已过了三十余招,但这不过一个开始而已。
韦英风冷漠的剑剑进逼,“百影无踪”上官痕在倾力闪躲中,亦做着快速绝伦的环转,脚步飘移不定,闪挪如风。
双方的每—个人,都立在对峙的方向,每一双眼睛,俱皆—瞬不瞬的凝注着斗场。
沈海珊紧张的鼻尖汗直冒,—双纤纤玉手,不时摸摸鼻子。
包无光细细的注视着韦英风的神色,手中握着大刀,悄然移向沈海珊身边。
沈海珊全神贯注,目光随着韦英风打转,根本没有留意身旁有人。
韦英风犹跟上官痕打的难分难解,目光上瞟,蓦然厉声叫道:
“李虎,保护沈姑娘。”
尾字出口,他已猝然拔空而起,手中“紫霞剑”倏挥急舞,恍如极西电火千百纵横,又似满天寒芒缤缤纷纷,韦英风的身影已站在沈海珊身旁。
韦英风狂笑一声道:
“包无光,你大约活够了!”
随着话声,他那瘦削的身躯才起,一条软带也似的虹剑,有若电光星泻,横刺而去!
包无光此时早已心胆俱丧,神志迷茫,在平时他就不是韦英风的对手,更何况现在?
韦英风“紫霞剑”挥出的同时,包无光的身躯已凌空兜起,当胸穿过,连转了三个斤斗,又轰然跌落于地,他—时尚未气绝,口中有鬼号般长嗥不停,周身痉挛颤动,良久,良久,始寂然不动。
李虎刚被韦英风一叫,吓了一大跳,现看包无光惨死,在一侧乐得大笑道:
“死得好,死得妙,死……”
“百影无踪”上官痕细细的眉毛几乎要竖起来,一双深目也睁得有如核桃般大,吁吁喘息,手臂正在难以察觉的微微颤抖着。
“笑脸蜘蛛”上官眉此刻气急败坏,顾不得李虎的讽笑,走到韦英风身前,喝道:
“韦英风,这算什么英雄好汉,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动手杀人。”
韦英风看看因惊惧而吓白了脸的沈海珊,过去拍拍她的细肩,转过头来,抿嘴一笑,轻轻的道:
“前辈的意思,是说在下太鲁莽了?”
“笑脸蜘蛛”上官眉不由微感一愕,怒道:
“难道不是?你跟家兄对峙,怎么突然转身对包无光下手,令他防不胜防。”
韦英风冷冷一晒,道:
“前辈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包无光不偷袭,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下手,在下怎么会挑他开刀呢?”
“笑脸蜘蛛”气得重重哼了一声,狠毒的道:
“好,你狠,让你姑奶奶来领教你几招。”
韦英风淡然而不屑的一哂,冷冷的道:
“比起你二位哥哥,尊驾自认如何?”
这话已显然明言,认为上官眉的武功不如她二位哥哥,他们都不是韦英风对手,何况是她?“笑脸蜘蛛”几曾受这般凌辱?气得面孔白中带青,如罩青霜,冷森森的道:
“小子,你少猖狂,‘独尊门’不会放过你的。”
说话中,手中金光闪耀的长剑已举至胸前,双目怒睁,大有倾力一拼之势!
原本微笑的面孔,忽然变得冷厉肃杀,每一条线条都在刹那间紧绷起来,冷冷的道:
“好,在下倒要看看‘独尊门’的能耐有多大,能让天下人这么多人俯首称臣!”
“笑脸蜘蛛”放出的狠话,韦英风也接下,她的面孔上起子一丝不易察觉的痉挛,他十分明白韦英风话中所含的意思。
一切陷入沉寂,没有任何—个人开口,只有沈海珊惊魂未定,神情极度不安。
李虎在后面扯开那破锣似的嗓子道:
“他奶奶的,你们地上躺了一个,此时不走,要等何时,呆会儿我主人性子一起,想走大概就走不成了。”
乾坤如鹰的双目,掠过—丝怪异的光彩,沉喝道:
“李虎,你不要太得意,手下败将,有本事,我们再拼个你死我活!”
李虎闻言之下,呵呵笑道:
“打就打,谁怕谁?死不要脸的,你们什么当家的都不是我主人的对手……”
乾坤大吼一声,连环十三掌倏出,掌掌如雷,声动风合,紧紧追随李虎那肥大的滚动身躯。
韦英风面不改色,双手依然背负身后,朗声道:
“李虎,你对付这个饭桶足够了,在下在一旁给你压阵。”
李虎对自己平生所学,一向颇为自负,这些日子却连连吃亏,心中一口怨气,如今全出在乾坤身上,一旁又有韦英风压阵,胆子壮大不少。
李虎势若疯犬,挥掌甚急,交织穿插,纵横翻飞,劲风强厉得无以复加。
蓦地一一
李虎在一次硬接硬的对掌中,震退乾坤的同时,铁手臂猛力一扯,乾坤的袖子全被拉断,不过,仅受点皮肉之伤。
乾坤心中一跳,吼声如雷般大叫道:
“他妈的,老子跟你拼了。”
话声中,已不假思索的大吼一声,猛然劈出六掌,踢出三腿。
李虎咬牙切齿,目瞪如铃,不闪不退,铁臂挥起如风,劲力澎湃,倾力反架而上,双腿已在一片劲风中急蹴乾坤下腹。乾坤一口气未转过来,而一股股,一片片的凌厉劲风,又毫不停息的猛攻而到,惊怒之下,不克聚力回拒,仓皇中,只得撤身后避。
在这一连串电光石火般的急打强攻中,几乎双方都没有任何一丝喘息的时间,更没有一点可供思考的余地。
乾坤竭力稳住身形,一个空心跟头落在地上,打了一个踉跄,方才勉强立足站稳。
他面孔一阵红,一阵白,嘴角亦在微微抽搐,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李虎好不容易出了口怨气,大笑道:
“怎么着?你这两手把式,在你们‘三星会’还差不多,不过,若拿到外面来,可真丢人现眼,老子都替你难堪了……”
骤然——
在李虎说话的同时,一直站在一旁的郑一招,身形倏然飞起,双手似长蛇般射向他咽喉而来!
李虎反应稍慢,口中阴阳怪气的叫道:
“妈的……”
韦英风好像在空中随意折转的飞鸟,在空中狂喝一声,厉烈的长啸而下,—个大斜步,抖手便是二十三掌,双腿却如雷电般飞向郑一招。
刹那间——
“轰”然激荡的巨响震撼四周,劈啪不停的暴响声传播不息,韦英风身形又腾起,在空中一个折转,再升三尺,呼啸的声音夹杂着圈圈深厚的罡力。
郑一招上升的身躯,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猛推了一把,向横里直摔出去。
韦英风不喜乘势追击,他悠闲的站在原地,笑吟吟的道:
“郑护法,怎么你也玩这种把戏?在下以为只有乾护法才如此呢!”
郑一招此时神色之尴尬,实非笔墨所能形容,头垂得很低很低!
李虎又冷嘲热讽的道:
“妈的,你这小子心眼可真坏,想暗算你老子,还好老子命大,你他妈的!”
韦英风没有表情的道:
“大当家的,怎么你调教出来,都是这些不堪入流的角色,看来‘三星会’在江湖上,可真是浪得虚名,名不符实。”
“百影无踪”上官痕不由哑口无言,郑一招偷袭如果成功,还可以逞逞威风,现在已面子尽失,怔了半晌,始阴沉的道:
“姓韦的,今天算栽在你手中,但是你别太得意,你我之战并未完全分出胜负,我上官痕有一口气在,便不会与你善罢干休。”
韦英风静静听完他的话,神色—肃,正容道:
“上官痕你的意思是什么,我们再打一次,看看谁高谁低?还是等你回去搬请所谓‘独尊门’的高手?哼!依我看,‘独尊门’也不过如此!”
此言一由,上官痕不由冷汗涔涔,他想到了很多事情,他看得出来,以韦英风一身所学,实在很难找到一位高手来与他对抗。
“独尊门”固然高手如云,但实力都相当,要找出更高一招的对付韦英风,只怕也难,除非门主亲自出马,但是……
上官痕的额际鬓角的汗水隐隐渗出,嘴唇紧合着,面部的肌肉轻微的痉挛,脑海如浪潮般翻涌激荡,心中复杂无奈。
韦英风当然看得出上官痕的内心情感激动,他沉静的道:
“今天一整天到这时,在下杀的人也太多了,实在不愿再添冤魂,你们可以走了。”
这一段已把双方的胜负分得很清楚,“百影无踪”上官痕心里有数,他如果力拼,或许能力创对方,只是自己恐怕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一切都是静寂,半晌……
韦英风没有表情的道:
“大当家的,如果没有其他指教的话,可以带着你的手下离去了。”
随着韦英风的语声,这位名扬多时的一方霸主,蓦而悲哼一声,不再说话,铁青着脸,身形如飞鸿而去。
“笑脸蜘蛛”上官眉气得全身乱颤,却又无心无力,竭力使自己平静,语意不善的道:
“韦英风,本姑奶奶与你誓不罢休。”
带着左右护法,愤愤的走开,又回头向韦英风等三人狠狠的盯了一眼,始相偕而去。
韦英风摇头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血雨腥风,什么时候才有平静的日子。”
李虎用左手揩擦着汗水,直着嗓子大叫:
“他奶奶的,这几个王八蛋,下回不要再让我碰到,打得叫他跪地叫爹叫娘。”
韦英风豁然大笑道:
“那你得认真勤练你的铁臂功,否则啊!难啦!”
李虎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
一直处在紧张害怕中的沈海珊,此时才真正展颜开怀,道:
“为什么你们学武的人,一定要互相打打杀杀的,怪吓人的。”
韦英风眼帘半阖,似笑非笑的道:
“依在下看沈姑娘还蛮镇定的,没听到你的惊叫声,想必还没被吓坏。”
沈海珊那秋水似的美目,盯着韦英风看,有些怒意的道:
“你的意思,我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四处飞窜才合你的心意?”
韦英风用力揉了揉面孔,微笑道:
“沈姑娘误会了,在下是看沈姑娘不像一般没见过世界的妇女,表现得很叫人敬佩。”
沈海珊忽而展颜一笑,面靥上有点红晕,装着不在意的理理鬓发,低声道:
“其实我吓死了,也担心死了,我真怕……”
韦英风轻轻吁了一口气,悠然道:
“沈姑娘没有防身之术,跟着在下只怕有所闪失,这叫在下如何放心得下?”
他又想起苏艾青,不知她现在人在那里,一定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沈海珊娇媚的笑着,倏道:
“不要紧,是我自己愿意,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安全的,英风,你说对不对?”
沈海珊对韦英风的称呼,渐次改变,从韦大侠到韦公子,现突又改成直呼名字了。
韦英风一时心动,沉思着,沈海珊见韦英风没有说话,忽然一跺脚,嗔道:
“你怎么不说话?老是这样子!”
韦英风淡淡一笑,道:
“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件事。”
李虎龇牙一笑道:
“搞什么?我们就在这里闲扯淡?杀了半天,光打架不吃饭如何使得?”
沈海珊对李虎粗暴无礼的模样,不甚喜欢,冷冷的道:
“你是饭桶啊!就知道吃,英风打的比你少啊!人家他就不叫饿。”
李虎嘿了一声,勃然动怒,大声道:
“人是铁,饭是钢,你懂吗?你只会站在一旁看,当然不饿了。”
韦英风忽然一笑道:
“两位别斗了,咱们找个地方吃饭休息是正事。”
李虎咽了一口唾沫,怒道:
“这个女人就跟着咱们啊!那多不方便,睡觉撒尿有她在,怎么……
韦英风忽然打岔,缓缓的道:
“沈姑娘无处可去,自然跟着我们,我们再想个办法安顿她,现暂且不谈。”
沈海珊狠狠白了李虎一眼,不由凤眼圆睁,鼻孔中哼了一声,道:
“不学无术!”
李虎不知“不学无术”这句话的意思,但看沈海珊的样子,也知在骂他,碍于韦英风在场,勉强忍住怒道,在心中暗骂一声:
“臭婊子!”
口中却不动声色的道:
“主人,我们走吧!跟这女人再说两句话,老子不死也得病。”
韦英风轻哂道:
“李虎,以后有—段日子,沈姑娘都会跟着我们,你不可如此无礼冒犯。”
李虎双手乱摇,正色道:
“以后我不跟她说话总可以了吧!”
韦英风望着李虎那正经的面孔,不由自心底泛起一丝微笑。
他们来到一个小酒铺,很小的酒铺。
沈海珊实在不欣赏这种小酒铺,可是在这附近实在找不到歇脚的地方,而且三个人都累得要命,韦英风的伤没有完全好,又跟上官痕斗了一场,此时,隐隐作痛。
沈海珊忧虑的道:
“英风你的伤到底要不要紧?看你脸色这么难看,我看……”
韦英风微微摇头,淡淡一晒道:
“算不上什么,劳沈姑娘为我担忧了,休息一夜,大概就没事了。”
沈海珊柔媚的笑道:
“你能不能不要叫什么沈姑娘,你叫苏姑娘,不是很亲密的叫着小青吗?”
韦英风有些尴尬的一笑道:
“恐怕不适宜吧!沈姑娘……”
沈海珊白了韦英风一眼,眨眨大眼睛嫣然一笑道:
“看你又来了。”
韦英风不再多说,拿起酒杯,沈海珊却一只手抓住他,嗲声嗲气的道:
“你身上有伤,不可以喝酒,坏了身子怎么办?”
李虎因有沈海珊在,一个人不哼声,猛灌酒,他是用大碗倒了酒,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口将一大碗全都喝了下去。
韦英风一直在静静的看着,没有开口,但他见李虎猛喝,他不能不开口,微笑道:
“李虎,没人这样喝法,这么样喝酒,很快就会喝醉的。”
李虎豪放的大笑道:
“他奶奶的,这些日子可真窝,今天才出了怨气,一定要喝他个痛快。”
说完话,提起酒壶,干脆整壶往嘴里灌,才几大口,酒壶就空了,李虎大叫道:
“店家,再送酒来。”
打瞌睡的店伙计被吵醒,皱了皱眉,恭声道:
“三位客官,真对不起,夜已经很深了,小店要打烊了。”
李虎哼了一声,满腹牢骚的道:
“大爷花银子喝酒,你叫什么叫?是少了你的酒钱,还是……”
韦英风搓搓手,脸上带着笑容,道:
“店家,抱歉得很,因为夜深,一时找不到宿头,可否在此歇宿一夜。”
店伙计有点为难,急促的低声道:
“客官,小店没有客房,实在不方便,请客官原谅。”
沈海珊大眼睛眨呀眨,娇媚的—笑道:
“小二哥,我们一时找不到住的地方,你好心,就行个好吧!”
店伙计还来不及开口,沈海珊已递了锭银子过去,店伙看看银子,又送了五斤酒过去,然后径自坐在角落里开始再打瞌睡。
沈海珊没有多说话,那锭银子已经解释的很明白,而且很有效。
韦英风淡淡一哂,道:
“还是沈姑娘你有办法,在下惭愧,没有姑娘的细心慧点。”
沈海珊朝韦英风抛去一个柔情万种般的眼色,一笑道:
“这可不敢当,不过,这可以证明我不但给你惹麻烦,而且可以照顾你。”
李虎嘻开大嘴笑道:
“虽然没有床可睡,在这里喝它个一整夜,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沈海珊瞪着眼,没好气的低声骂道:
“酒鬼!”
韦英风怕他俩一言不合又吵起来,中间打岔,淡淡一笑道:
“沈姑娘,我跟李虎随便在这里打个肫,或干脆睡在地上都可以,你怎么办?累了一整天,总得休息休息。”
韦英风仍然不习惯改口,还是称呼她沈姑娘顺口一点,也不别扭。
沈海珊抿着唇儿一笑,心里软绵绵,甜蜜蜜的,韦英风对她越来越开心了。
沈海珊搬张椅子,背靠着墙,很愉快的坐下来,娇生生的道:
“这样不就得了,这小店很安静,坐坐这里睡觉很舒服的。”
韦英风很欣慰沈海珊没有大小姐脾气,随遇而安,这一点跟苏艾青倒很像。
在沈海珊身边,韦英风尽可能不要去想苏艾青,虽然他心里很为她担心,表面上也不轻易透露。
他温和的对沈海珊笑道:
“沈姑娘一定也累了,你就早点休息吧!”
沈海珊很顺从的闭着眼休息,唇角仍挂着一丝醉人的甜笑,韦英风心头一动,忙把目光移开。
这个小酒铺,虽然很简陋,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这里很静,可能也比较安全,到了深夜,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别的客人,连店伙计都溜进去睡觉了。
李虎想找韦英风喝酒,又怕坏了他的伤口,一个人喝酒有点闷,但是聊胜于无,他一面喝酒,一面喃喃的道:
“妈的,如果不是什么鸟‘三星会’‘独尊门’,老子现在‘铁臂门’过的消遥自在,他奶奶的,现在却在这种鬼地方喝这种马尿……”
说着说着,狠狠把酒壶重重的往桌上—摔,吐了一大口唾沫。. 韦英风怔了怔,用力拍着他的肩,叹了一口气,悠扬的道:
“李虎,你放心,血债血还,便宜不了他们的,我们会让他们付出十倍的代价。”
李虎想了想,拿起仅剩的一碗酒,—仰脖子,碗底朝空,想了想,点头道:
“妈的,下回让我碰到,非用这只手臂将他撕成七八块不可。”
说完,他再桌上一拍,可能气发够了,从凳子上滑了下去,喉咙里忽然“呃”的一声,低下头往地上看了半天,忽然躺了下去。
韦英风忍住笑,清雅的道:
“怎么?你这样躺下来睡啊!”
李虎在地上翻个身,打鼾的声音立刻从桌子底下传了上来。
韦英风想叫店家拿件被子什么的,替李虎盖上,免得他会伤风,却见不到店家的影子,只好作罢,兀自坐下来,闭目养神。
他并没有睡着,他时而睁开眼睛,看看地上的李虎,再望望角落的沈海珊,一看见她,脑子里就浮起苏艾青的倩影,甩甩头,暂时把她甩开。
他叹了口气,面对沈海珊及苏艾青,他竟不知如何是好,而现况的他,实不宜为儿女私情所绊,但是情丝缠入,他亦莫可奈何。
远处传来更鼓声,现已经三更了,韦英风实在也很疲累,正当准备休息。
忽然——
他看见一个人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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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尊劫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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