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的门板仅剩下一块未上,在这样深夜任何人一看都知道这家小酒铺已经打烊了,不应该再有客人上门来的,偏偏有人进来了。
如果是个酒鬼闯了进来,或许比较容易理解,此刻进来的不是酒鬼,因为她是个女人,一个年纪不小的女人,而且是个出家人。
出家人到酒铺已经很新鲜,她又是个尼姑,又挑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分,不得不叫人啧啧称奇。
更奇的是,这个尼姑,韦英风一眼就认出她来,韦英风至今只认识二位尼姑,这就是其中一位,她就是“千臂神尼”宫南萍。
当“千臂神尼”宫南萍,一眼看见端坐的韦英风,显然也跟韦英风一样的吃惊,张大了眼睛,有点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韦英风立起身,大步迎上,抱拳为礼道:
“前辈,久睽了!别来可好!”
“千臂神尼”宫南萍单手问讯答礼,沉应的道:
“不敢!施主可好!不料在此相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韦英风连忙拉开竹椅,请她落坐,“千臂神尼”谦让的谢坐,两人双双坐下。
韦英风此刻心情极其复杂,他现在与“千臂神尼”的关系十分微妙,从桃花郎说起,可算敌人,从个人说起,两人又无冤无仇(截至目前为止),有这些复杂的因素,使他心中有着几分尴尬。
韦英风双目凌凌有感地注视着“千臂神尼”,慢慢的道:
“夜阑时分,前辈有何要事,来至这荒郊僻野。”
“千臂神尼”宫南萍雍容深沉的道:
“贫尼性喜云游四方,一身居无定所,今夜因一时大意,错过了宿头,刚巧望见这小店灯火微亮,故进来借宿,不意在此遇见了小施主。”
韦英风笑了—笑!道:
“原来如此,在下与神尼倒是有缘,在此相遇,实是幸会之至,,”
“千臂神尼”宫南萍恭身道:
“不敢!小施主深夜在此,莫非也跟贫尼相同,找不到住歇宿的地方?”
韦英风略一沉吟,戒备的—笑,道:
“正是,在下与两位朋友,因—时贪于赶路,所以才在此小酒铺歇宿。”
“千臂神尼”宫南萍闻言,看看角落的沈海珊,正待开口,一眼又瞧见地上的李虎,点点头道:
“施主,日夜赶路,欲往何处,为何要事?”
韦英风咳了一声,谨慎的接着道:
“在下与两位朋友……”
说到这里,沈海珊突然醒了,望见“千臂神尼”,美目骤睁,急忙站起。
韦英风对她一笑,转头对“千臂神尼”宫南萍,露齿微笑道:
“这位沈姑娘与在下同行。”
韦英风又对沈海珊笑道:
“沈姑娘,快来见过‘千臂神尼’宫南萍老前辈,她刚巧路过此地。”
沈海珊那纤弱的人儿已衽衫为礼道:
“小女子沈海珊见过师太。”
“千臂神尼”宫南萍急忙站起,半扶半挽的将沈海珊安置在椅子上,慈祥的道:
“沈姑娘天生丽质,国色天香,跟韦施主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韦英风让一抹微笑浮在脸上,却没有说话,心中想道:
“师太会错意,这情景真叫人难堪,如果小青在场那就好了。”
沈海珊秋波横黛,向韦英风那么于娇地一睨,轻轻的道:
“师太,你老过奖了。”
韦英风不愿这个话题再扯下去,平淡的道:
“前辈自那日一别,睽违已久,在下怀念前辈至深,有许多事想向前辈请教。”
“千臂神尼”宫南萍沉着的道:
“施主有什么事,但请明言,贫尼知无不言。”
韦英风脑中一转,缓和的道:
“如果有什么冒昧之处,晚辈先在此致歉,前辈是不是有一个徒弟,叫桃花郎?”
“千臂神尼”宫南萍双目精光暴闪,但随即略一颔首,道:
“不错,贫尼在二十多年前已收了一位俗家弟子,是叫桃花郎,施主问此话,有何意图?”
韦英风故意单刀直入,他察言观色,以便观察对方的心理反应。
他当然听得出“千臂神尼”宫南萍的话中有些不悦,但是他一点也不惊慌,仍然沉稳的道:
“前辈是否知道令高徒,在二十年前曾经策动了一件惨绝人寰的大血案,韦家血案?”
像霹雳忽起,双目骤睁又阖,随即又坐下,叹了口气,道:
“莫非施主真是当年韦家的遗孤?”
韦英风并不回答她的话,灼灼逼人的,又问道:
“前辈说‘真是’什么意思?”
“千臂神尼”宫南萍刹时面露笑容,点头道:
“天不绝忠良,韦家有后,多少可以弥补孽徒万恶不舍的罪行,贫尼也可减轻不少心里的歉疚。”
韦英风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道:
“前辈可否将此事来龙去脉,说给在下知道?”
“千臂神尼”宫南萍目光迷蒙,仿佛在缅怀着那一段往昔的时光,慈爱的道:
“施主,贫尼先替孽徒造下的祸害,向小施主赔个罪,贫尼会将所知道的一切告知,请施主心里先有一个准备。”
韦英风咬着嘴唇,双手十指在不停的揉搓,沉吟良久,沈海珊看的真切,悄声儿道:
“英风,你不要紧吧!”
韦英风大叫一声,激动的道:
“前辈,请将实情告知在下,在下……”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千臂神尼”宫南萍接口道:
“桃花郎名虽是贫尼的弟子,但因贫尼四海云游,他很少跟随,所以他交友情况贫尼并不甚了解,直到血案发生后,江湖上人人尽知此事是他犯下的,贫尼震怒之余,将他找来,始初他矢口否认,后来经贫尼一再逼问,他方才俯首认罪……”
“千臂神尼”宫南萍祥和的脸儿浮起了一抹奇异的光采。
韦英风幽邃的眸子中泛着幽蓝的光芒,唇角在不可察觉的抽搐,他是在回忆他所知与不知的往昔,所遭受的痛苦。
“千臂神尼”宫南萍缓缓的,深沉的道:
“桃花郎犯下这种滔天大罪,贫尼焉能再留他在世,本想—掌劈死他……”
韦英风暴厉的大吼道:
“那为什么你没有劈死他,犹让他活在世上,继续为害江湖……”
“千臂神尼”宫南萍那原本慈祥的面孔,微微变了形,颤抖的道:
“因为他向贫尼求饶,表示痛改前非,他承认对不起韦家……”
韦英风的脸上有着极端的陋夷与不屑,他恨恨的道:
“所以你就饶了他,饶了一个满手血腥的凶手,因为他是你的徒弟,因为他向你求饶,就因为这样,你原谅了他的罪行?”
沈海珊看韦英风的样子,有点害怕,惊骇的呼叫一声:
“英风,你不要这样,慢慢听师太说完,有什么事你再说。”
“千臂神尼”宫南萍没有表情的露齿一笑,平板而生涩地道:
“贫尼之所以没有劈死他,主要是因为他向贫尼表示,这件事另有主谋者,不是他的本意,为了表示他忏悔的心意,他要缉捕元凶。”
韦英风忍不住胸腔中的悲愤与仇恨,他声嘶力竭地大叫:
“结果呢?他仍活着为害江湖,没有缉捕元凶,没有反悔之意,没有向韦家表示一点点道德良心,前辈,你明明纵虎归山!”
韦英风他当然有理由表示他的痛恨与不满,他一家人遭如此恶运,他比谁都可以大声的宣泄心中的仇恨,他快疯了。
沈海珊心涌如绞,看着韦英风痛苦的表情,缓缓的道:
“英风,你的心情我了解,你……”
韦英风生冷的截断她的话,生冷的道:
“你不了解,你怎么会了解。”
沈海珊畏缩地看着韦英风,再以求助的眼光望向“千臂神尼”。
“千臂神尼”宫南萍眼光奇异的注视着韦英风,悠悠的道:
“小施主的确有足够的理由责怪贫尼,贫尼因一念之间而铸下大错,至今仍深感不安,施主责备的甚是,贫尼汗颜……”
韦英风淡淡向“千臂神尼”—望,冷漠的道:
“就这样,韦家如此大的血海深仇犹不能报,元凶犹逍遥法外,天理何在?”
“千臂神尼”宫南萍那深沉的语声又起,尚带着一丝讶异:
“逍遥法外?施主何意?桃花郎早就得到报应,死了数年了,施主为何说此话?”
韦英风认为她在为桃花郎脱罪,对她起了—丝可笑的怜悯,道:
“前辈对令徒倒情深,叫人敬佩。”
“千臂神尼”宫南萍如何听不出韦英风话中的反话,深沉的接着道:
“桃花郎已死的事,难道贫尼还能捏造不成,他的尸首就葬在昔日韦家庭院的附近。”
韦英风面色全变,不顾一切的大叫道:
“可是在下明明还见过他,而且江湖上仍有他活动的消息……”
“千臂神尼”宫南萍睁着一双骇异而吃惊的眼睛,有些不大相信的瞧着韦英风。
韦英风目光微睨,他细细的观察“千臂神尼”宫南萍,她不像说谎,也不像作假,他疑惑了。
“千臂神尼”淡淡的道:
“如果施主所言不假,贫尼也颇感纳闷,当年他答应贫尼手刃元凶之后,一定会以死谢罪,贫尼相信他的话,结果人一去即完全失去踪影,贫尼认为他一定畏罪潜逃,故四处寻他,结果,找到的只是一具僵硬的尸体,因他犯下大罪,所以贫尼认为他死有应得,所以也没追查杀他的凶手。”
韦英风残酷的展出一丝微笑,笑得异常艰涩,他沉重的道:
“怪的是,在下不但亲眼见过他,听他亲口说过话,还差点跟他动起手……”
说到这里,他歪头想了想,接着道:
“莫非桃花郎诈死?以来逃过前辈的……。”
“千臂神尼”宫南萍长袖微拂,朝韦英风温和的道:
“不可能,当贫尼发现他时,他的尸体已经僵硬多时,还是贫尼亲手葬了他,贫尼希望他到了黄泉,能够亲向令尊谢罪,所以将他葬在韦家附近。”
韦英风抿抿嘴唇,又瞥了“千臂神尼”宫南萍一眼,淡淡的道:
“这么说来,死的桃花郎跟现在的桃花郎是两个人了?”
“千臂神尼”宫南萍神色动了一下,仿佛考虑了片刻,道:
“贫尼久不在江湖上走动,故不知此事,贫尼当年葬了桃花郎之后,因心灰意冷,即退入山林,长伴黄卷青灯,可能因此未将桃花郎死亡的事,传出让江湖上人士知道,如今才有另一桃花郎出现。”
韦英风实在想不透这其中的奥妙,如果苏艾青在,或许他能提供一点意见,现在他则茫无头绪,或许他该尽快找到桃花郎,以便查明真相。
“千臂神尼”宫南萍望了韦英风一眼,又道:
“为了当年的事,贫尼深为孽徒犯下的罪行,感到深深的遗憾,在此再次向小施主谢罪。”
韦英风尽管心中怒火炽烈,却强行压制着不使它发作,缓缓的道:
“前辈,桃花郎当年表示另有主谋者,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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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好听觉,的确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向着这里而来。”
韦英风心中微震,忖道:
“这位神尼的确厉害,她不但听出来人,亦知共有两位,此人如是友尚好,如果是敌,可真是有点辣手……”
沈海珊忽然展颜一笑,语声腻人的道:
“这个酒铺不晓得今天招了什么财运,客人一批接一批的。”
韦英风沉吟了片刻,缓缓的道:
“在这个朝阳将升的大清晨,会有什么人在赶路呢?”
沈海珊又待开口,韦英风向她使了眼色,她已然了悟,淡淡的一笑不语。
而此刻,外面响起一连串细碎的步履声,一缕有如初开的鲜花的清香微微地传来。
韦英风心中想道;
“莫非来的又是女子,这香味我好像似在哪里闻过,但又不是小青的,到底……”
三人目光齐往门口注视,而出现在三人眼前的,的确又是女人,一个竟也是尼姑,另一个是个年青漂亮的女孩子。
巧的是这两个人,韦英风也都认识,原来出现的两人,就是自称是韦英风母亲的师妹的念慈师太及她的女徒弟,可爱的唐静儿。
韦英风看见她们两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开朗而真挚。
念慈师太及唐静儿也看到韦英风等人了,而两人的表情却大异其趣,唐静儿愉快的叫道:
“韦公子,怎么会是你?”
念慈看到韦英风先是慈祥的一笑,但当看到一旁的“千臂神尼”宫南萍,脸色迅变,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僵住了。
唐静儿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了过来,娇憨的拉着韦英风,道:
“韦公子,想不到会在这里再碰到你,我以为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呢!”
韦英风淡淡一笑,尔雅的道:
“唐姑娘,多日不见姑娘益增清丽了。”
唐静儿心里甜甜的道:
“韦公子,你真会说话。”
沈海珊在一旁真不是味儿,幽幽的道:
“英风,这位漂亮的小姑娘也是你的红粉知己罗?”
唐静儿笑得合不拢嘴,道:
“这位姐姐,你长的真好看,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
沈海珊一听唐静儿的赞美,方才心花怒放,绽展出花样的笑容。
韦英风暗暗呼了口气,不得不佩服唐静儿的心思之灵巧,言词之动人,嘴巴实在很甜。
“千臂神尼”宫南萍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望着念慈,沉穆的道:
“这位师父有请,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念慈栗然一惊,手心冷汗涔涔,颤声道:
“神尼有请了,小尼念慈有礼。”
以“千臂神尼”在江湖上的名气,念慈认识她并没有特别的地方,宫南萍默默的回礼。
这间简陋的小酒铺里,存在着一种不调和的气氛,大家都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空气闷得令人感到窒息,没有人开口说话。
沈海珊轻轻的道:
“怎么都不说话,念慈师太,小姑娘你们自己请坐嘛!”
沈海珊俏脸儿,有—股脱俗凌波的诱人韵息,她的话一出,方才的一丝不自然气氛稍减一点。
韦英风亦赶忙收敛心神,正色道:
“念慈师父请进吧!店家还在休息,只好自己招呼自己。”
念慈眼睛发直的窘在那里,半晌,才慌乱的道:
“贫尼另有要事,不在此逗留了,就此告退。”
“千臂神尼”宫南萍向念慈看了一眼,沉缓的道:
“念慈师父既然到了,何不一起坐下来,大家随意谈谈。”
念慈有些尴尬的望着“千臂神尼”宫南萍,恭谨的道:
“贫尼实有要事,改日有缘再聚。”
韦英风在旁看得心里,暗忖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两位师太神情有异,两人好像原本就相识,却彼此不相认,这是为什么?念慈师太急着快走,又为什么?”
他正想着,唐静儿柳眉儿倒竖的道:
“师父,你不是要找个地方歇歇脚,现在……”
念慈向她着急的一瞪眼,道:
“我们还得赶路,不要在路上多担搁。”
唐静儿双目注视着韦英风,低柔的道:
“韦公子,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我们才见面又要分手,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呢!”
韦英风有些迷惑的道:
“念慈师太,在此相遇,仿佛他乡遇故交,师太何不暂作停留,等天再亮,或许我们可以同路而行,不知师太意见如何?”
念慈不由暗中抽一口气,正容道:
“多谢施主好意,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不等韦英风等人再开口,径自转头离开,唐静儿无奈,只得愁眉苦脸的跟着走,到了门口,她又回头,对韦英风道:
“韦公子,我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的方式,你也不要忘了才好。”
说完,匆匆的追着念慈而去。
众人皆不懂这话意思,只有韦英风笑笑,他知道唐静儿指的是不管念慈师太搬到什么地方,唐静儿都会在“忘尘轩”给韦英风留暗号的。
沈海珊目光如波,深深的凝视韦英风,嗔道:
“英风,小姑娘跟你有什么约定?神秘兮兮的,为什么?”
韦英风平淡的一笑道:
“没什么,小孩子的玩艺儿,唐姑娘童心未泯,胡乱说的。”
这时,“千臂神尼”宫南萍站起身来,施礼道:
“天也快亮了,贫尼就此告辞,两位小施主保重了。”
韦英风有些奇怪与迷惘,抱拳还礼,优雅的道:
“前辈,天还有些暗,何必急着走,一夜未曾阖眼,不如再多休息一会儿。”
韦英风心里很纳闷,念慈一来见到“千臂神尼”就急着走,念慈前脚才出去,她也急着要走,怎的两人如此诡异?
他正在胡思乱想,“千臂神尼”宫南萍已微微一笑道:
“天下无不散宴席,现在走跟天大亮才走,并无两样,施主,后会有期了。”
韦英风正凝思间,而这时——
“千臂神尼”宫南萍已飘然而去,瞬间即不见踪影了。
沈海珊美目一眨,痴憨的道:
“英风你该歇歇,你看,那只睡猪到现在还人事不醒……”
说到这里,俏眼儿一飘韦英风,又道:
“被抓去卖,自己都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真是的!”
韦英风叹了口气,道:
“其实像李虎这样也不错,烦恼可以少一点。”
沈海珊咬着唇儿一笑,娇声的道:
“英风、如果你有什么烦恼,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替你分忧。”
韦英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道:
“多谢沈姑娘的……”
说到这里,他面色忽变,瘦削的身躯如箭矢般笔直升高一丈,而几乎就在他升空的同时,一只通体闪闪泛着乌黑黑光采的铜镖,已带着尖锐风声,自他鞋底一扫而过,韦英风身形在空中一个折腾,微微来了一个优美的半弧,朗朗的道:
“藏头缩尾的朋友,这种见不得人的伎俩太不光明了吧!”
外面却仍然悄然无声,韦英风一声不发,宛似一个有形无实的幽灵飘了出去。
外面却静的哪有什么人影,这人的身手好快,应该是一位江湖中绝顶高手。
韦英风缓缓走回酒铺,一眼瞟见沈海珊,她惊恐的张大了嘴,泪珠儿盈盈的道:
“那是谁?吓死人。”
韦英风叹了口气,有些不忍的道:
“让你受惊了,看你小脸儿白成这样,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弯腰拔起插在地上的暗镖一看,双目暴睁的道:
“原来来人不是想暗算我,而是向我投书。”
沈海珊像服了一颗顺气丸,开心的道:
“还好,我以为又有人想杀你了。”
韦英风抽出夹在镖里的字条,打开一看,上面字迹了草,写着:
“若要苏艾青,今日落日时,带沈海珊至断魂谷交换,勿自误!”
韦英风咬着嘴唇,沉吟良久,默默考虑,来者到底什么人?他哼了一声,双目精光暴闪,随即自言自语的道:
“我倒要看看有多大的本事,敢向我要挟!”
沈海珊不知怎么回事,看韦英风脸上表情变化多端,时忧时愤,忙接过他手中的字条一看,头昏眼花,差点晕厥过去。
她让两颗泪珠儿夺眶而出,凄切的道:
“英风……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莫不你真要把我拿去交换苏姑娘。”
韦英风低沉而有力的道:
“沈姑娘先不要难过,在下自不会做出这等不仁不义之事,你放心。”
沈海珊垂下头去,怜生生的道:
“那你……你是不顾苏姑娘了?她……”
韦英风半阖着眼,严肃的道:
“谁要敢动小青一根汗毛,我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沈海珊长长的“嗯”着,痴憨的道:
“我知道我终究没有苏姑娘重要,在你心目中,如果我们两人冲突,你一定会牺牲我。”
韦英风不敢再多说,怜惜的道:
“沈姑娘,你不要多心,大家都是好朋友,不管你或小青,只要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全力以赴,不分你或她。”
沈海珊呆了一呆,迷惘的道:
“其实我心里有数,没什么好争的,再怎么争只不过跟苏姑娘差不多,比不过她的。”
韦英风不知道女孩子别扭的时候,这么烦人,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何应付明天的事情,所以对不搭理沈海珊的话。
韦英风站了站,又在室内来回蹀躞,目光中有着一丝遗失了什么的落寞……
沈海珊咬着那柔软的下唇,默不出声,一双俏眼儿眨呀眨的,怯生生的道:
“如果真的顺利救出苏姑娘,我们两个你怎么打算?”
韦英风那坚毅的面孔上起了一阵轻轻的痉挛,他怔了一下,道:
“我们先不要谈这些,想想如何设法救出小青才是正事。”
沈海珊羞涩的垂下头去,她知道此时提此问题,有点不合时宜,细幽幽的道:
“我……我可能太直率,以后我会学得端庄矜持些,你别介意。”
韦英风深沉而荡人心弦的道:
“沈姑娘,你的心意,在下谨记在心,感激都来不及了,怎会怪你呢!”
沈海珊欣慰的笑了,如花似的面上浮起一片憧憬的光彩,有着一股特别的,令人心醉的美艳。
韦英风考虑了一下,道:
“沈姑娘,你知道不知道是谁要拿小青……”
说到这里,李虎慢慢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手还揉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没睡够的样子。
他伸个懒腰,恨恨的道:
“妈的,累了好些个天,想好好睡个觉,蚊子他妈的跟东跟西的,吵死人。”
韦英风一笑道:
“早啊李虎,天都亮了,蚊子也不见了。”
沈海珊哼了一声,怒道:
“唠唠叨叨,这么大一张床,就你一个人睡,有什么好抱怨的。”
李虎犹在闭目养神,闻言亦“哼”了一声,摇着头道:
“虽然你很讨厌,但是我……算了,我不想跟你说话。”
沈海珊好像得理不饶人,凤眼儿一瞪,气呼呼的道:
“看见你那副德行,你以为我稀罕跟你说话啊?哼!”
李虎忍不住气,叫道:
“他妈的,臭娘们!你找揍!”
沈海珊反唇相讥,断然道:
“韦英风在,谅你也不敢,哼!怎么样?粗线条!”
韦英风洒脱的拂拂衣袖,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嘛,有什么好吵的?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我们得好好研究一下……”
店家从内室懒懒的走了出来,怔了一怔,随即哈哈的笑道:
“三位客家大早啊!天刚亮就起来啦!昨儿个睡的还好吧!”
李虎站了起来,他肥胖的面孔上浮起一丝笑意,大声的道:
“哎!这里还不错,睡着了怎么翻怎么滚也不怕跌下床,就有一样,不很理想,你们这里,蚊子太多,吵得老子我睡不好。”
店家闻言之下,不由一怔,韦英风连连道:
“小二哥,没事的,在下这位朋友就是喜欢开玩笑,麻烦你给我们弄点吃的,我们急着要赶路。”
店家没有说话,随即点点头,行向内室,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之后,韦英风轻轻的道:
“李虎,沈姑娘,趁这段时间,我们来商量一下,看应该如何应付才好。”
李虎睡醒至现在,仍迷迷糊糊,他根本不知道一整夜发生的事情,迷惘的道:
“商量什么?应付什么?”
沈海珊跟他可能犯冲,一肚子没好气,道:
“你真是条睡猪,吃了睡,睡了吃,除此,我实在想不通你还有什么用?”
李虎这一听,那还得了,气急败坏的道:
“他妈的,老子又没惹你,要你叽哩呱啦叫个没完,不给你一顿揍,你当老子好欺负喟!”
他双目景睁,劈手就要打——
韦英风缓缓伸出手去,紧握着李虎的手,李虎用力一挣,韦英风握的更紧。
韦英风对他们俩实在烦透,有事没事就吵个没完,一点正经事也不能办,看来以后的日子,麻烦少不了,他有力的道:
“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等办完事,要吵要斗,就随你们去,在下不管了。”
刚才李虎想揍沈海珊,虽然没揍着,但是她已经吓了一跳,又看韦英风不是很关心她,不由悲从中来,热泪滚滚。
李虎幸灾乐祸,道:
“女人就是麻烦,又没打也还没骂,就会哭,主人,你带着女人干什么,真想不透。”
沈海珊任泪珠儿顺腮而下,却一直瞪着李虎,泪水莹莹,那目光像煞两把利刀。
韦英风颇觉无奈,但对方是一个孤女,他只得苦笑道:
“沈姑娘,李虎是个粗人,没什么恶意,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沈海珊忍不住泪如泉涌,哭得伤心极了,像个泪人儿,道:
“我知道你们全不喜欢我,尤其你……”
说到这里,她手指着韦英风,啜泣得更厉害了,双手捂着脸,不清晰的道:
“你心里只有苏艾青,根本没有我的存在。”
眼泪真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韦英风骂也不是,动也不是,手忙脚乱的道:
“沈姑娘,你别哭,有话好说。”
沈海珊抬起那张梨花带雨似的面庞,呜咽着道:
“我是怕你变了心,不要我了,真拿我去换苏姑娘,那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韦英风松了口气,温柔已极的道:
“在下说过,在下绝对不是这种人,沈姑娘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沈海珊平静下来,目光瞧着韦英风,面色趋转安祥与信赖,轻轻的道:
“如果你不骗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就放心了。”
三人好不容易坐下来,韦英风把事情告诉李虎,然后约略的分析一下情况,他将该注意的地方叙述一遍,他希望两人届时与他配合,不要出任何差错,他相信一定可以救出苏艾青的。
韦英风考虑一下,道:
“李虎,你一定要记得,你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保护沈姑娘,否则我们落了下风,事情就棘手,其余的事,在下会看着办。”
李虎莫可奈何的道:
“老子最讨厌,偏偏要我保护女人,还要跟着救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店伙计已经端出早点来了,韦英风忙阻止李虎,三人匆匆用过早点,即动身出发,前往断魂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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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尊劫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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