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古淮南一行绕过一个崎岖的弯道时,两侧沟壕里忽然冒出一群强盗,挥舞着长矛大刀,朝他们夹击杀来,其中大多是与他们交过手的王三界的手下。
“少主,要不要喊醒罗姑娘?”看到强盗杀来,路延和问护车的古淮南。
“不要,让她自己醒!”古淮南从窗口看看沉睡的玉蝉,决定不唤醒她,因为他不想让她惊慌害怕,更不想让她在混乱中鲁莽行事而受伤。
“那少主护车先走吧!”见此情势,路延和对古淮南说。
“该死!这次我低估那老贼了!”古淮南恨声咒骂着,对车夫说:“走!你加速向前,别管其他的事!”
车夫立刻用力甩动马鞭,驱赶着双马拼命往前奔;然而,刚冲上坡顶,又有几个强盗迎面而来,挡住去路,而为首的,正是独眼王三界!
那老小子一看到古淮南就大笑起来。“哈哈,古少主,我就知道那几个废物盯不住你,才在此布下险棋,虽然害我吃了不少苦,但能堵住你,也算值得。”
“王三界,你三番两次招惹在下,究竟想干什么?”古淮南冷声问。
独眼老贼老脸一整,貌似真诚地说:“我王三界虽说想称王称霸,但从不想与古氏过不去;尽管你砍了我一刀,但只要你今天把罗家小妞留下,我王某就既往不咎,从此与古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阳关道,如何?”
听到他居然以此来跟自己讲条件,古淮南气得额头青筋暴凸,但他冷静依然。“在下车里都是货物,手下众人都在马上,不知你要的人何在?”
王三界见他不合作,独眼一翻。“那古少主就别怪我太行一霸无礼了!”
言罢,他对手下一挥手。“去,抢下小马车!”随即挥舞着大刀冲向古淮南。
其他盗贼也纷纷往这边奔来,但被路延和挡住。
“伺机先行!”古淮南对车夫丢下这句话后,就纵马向前,同时身子一躬,从马腹下抽出一把三尺长的环道刀。
阴阴刀光闪过,最先杀来的强盗当即坠马,他顺势斜去,刀锋抹另一名紧追过来的强盗颈项,那人连一声哀号都没有便滚落马下;在回刀之际,他再砍翻了另一个强盗。
见他一出手就连伤三人,强盗怵了、王三界疯了。
他大吼一声,亲自拍马出阵。
王三界的刀法凶猛,每一招都暗藏杀机:但古淮南的刀法更细腻绵密,威力巨大。
趁少主缠住强盗之时,车夫也没闲着,他奋力扬鞭,赶着车往另一条无人阻挡的悬崖小道奔去。
两个强盗策马追来,其中一人追上马车,就拿刀猛劈。
车夫避过刀锋,却无力阻止其跃上马车。
强盗飞腿,将车夫踢出车外,受惊的双马加速狂奔,强盗再次举刀斩向车辕上的辔绳,企图让马脱缰,迫使马车停下。
一番乱砍中,辔索断了,一马臀部受伤,发怒地嘶鸣跳跃,站在车上的盗贼当即坠落马车,被辗在车轮之下。
两匹缰绳半系的马拖车奔上悬崖,随后脱缰;失去约束的马车,沿着冰雪山道往下滑动,一直滑出悬崖绝壁。
王蝉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惊醒了她。
马的嘶鸣?人的怒吼?还是强烈的痛感?
当她的混乱的喧闹声和剧痛中张开眼睛时,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她就像风中的落叶般,在狭窄的空间里东飘西撞。
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她的头碰上木板,那惟心的疼痛令她惊叫一声,双后本能地抱住脑袋。
与此同时,她的天地开始旋转,身体无法控制地颠覆翻滚。各种各样的撞击声震撼着她的耳鼓,撞晕了她的大脑。
她死命地抱住头,害怕脑袋被摔得像碎玉一般。
颠簸、翻腾、撞击、尖叫当一切平息时,她听到急促的喘气声,看到眼前细细窄窄的光。
啊,我还活着!
玉蝉张嘴呼吸,看到嘴里吐出白花花、暖乎乎的热气,她因此而感到高兴,尽管全身每一个地方都在痛,但她真的很高兴,因为她还活着!
慢慢放下紧抱着头的手,她瞪大眼睛,由变形的木板和曾经给过她温暖舒适的毛毡,想了自己坐在马车上,正驶向晋阳,可是,人呢?马呢?古淮南呢?
玉蝉心慌地眨动眼睛,却无法明白自己在哪里。为什么四周如此安静?
她想移动身子,可身体好像被压住,动不了了。
转动眼珠,她看到木板缝中伸进两枝带着冰雪的灌木枝,不由错愕地想,树枝怎么会长在车厢里?
瞪着灌木枝和车板上的大裂缝,玉蝉慢慢地从晕眩中醒来,终于明白她正躺在破裂的车厢里。
一定是积雪路滑,车轱失控,马车才翻下山路,而她则像一个被装在箱子里的包袱般,随着马车滚落下来。
现在,马车应该已入谷底,否则它不会如此安静地停住:而她,也不会如此安稳的躺着,什么事都没有呃,不对,她有事,她全身酸痛,眼睛发黑,况且,她也动不了!
耳边除了风声,玉蝉听不到其他声音。
古淮南在哪里?他和他和属下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独自摔下来的吗?
惊慌袭来,她无法再继续躺着;她试着挪动,却引来更剧烈的疼痛,而伴随着她的移动,黑灯瞎火周响起刺耳的木头断裂声,吓得她更加不顾一切的抽动四肢,终于在一阵刺痛中,成功地抽出了双手。
然而,还来不及高兴,令人魂飞魄散的断裂声中,束缚她身体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她猛地往下坠落。
冰冷的雪花遮住了她的视线,呼啸的寒风冻结了她的声音,她一直往下沉!
忽然,衣袖被勾住,阻止了她的下坠。她慌乱的舞动着手臂想抓住什么,幸好抓住了冰冷的岩石;冰雪虽冻僵了她的十指,但她不顾一切地紧紧扣住它。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抬头往四处看,却差点被吓得松了手。
这哪儿里是谷底?她分明被悬挂在了绝壁上!
两边是直上直下,足有数十丈高的陡峭悬崖,白雪无法覆盖的崖壁,露出狰狞的黑色山体。
喔,老天,快给我一条踏脚的石缝,别让我掉下去!以后我绝不再在马车上睡觉、绝不在冰土雪冻的山道上坐车、绝不再喜欢雪景。她在心里絮絮叨叨地念着,双脚在绝壁上探索。
风吹着她的衣襟、舞动着她的头发。
在艰难摸索后,玉蝉的双脚终于找到了支点。虽然那不过是狭窄溜滑的石缝,其中一只脚踩踏的石块还有点摇晃,但她终归有了一点点依托,慢慢平衡了身体。
为了保持体力,玉蝉不再呼喊,而是集中精力,让自己像只壁虎一贴在石崖上,同时缓缓地打量着四周,试图找出自救的途径。
在她的上方,有块斜斜地突出于山体的石崖,和一蓬被毁坏的灌木。
从残留在那里的车席、毛毡和一些柔软织物看,那里就是她早行然破车里醒来的地方,是那块凸石和灌木阻止了她的下坠,才让她活到现在。
在她的下方,是白得晃眼的雪,马车的遗骸仿佛污点般散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她看不出雪有多深,但由此看下去,起码有十几丈高。
风“呼”地吹过山崖,头顶上被挂在凸石灌木上的毛毡等物品,被吹得飞落而下,玉蝉惊恐地贴紧石壁,害怕自己也跟随它们飘飞起来。
寒气由她紧扣在冰岩上的十指,穿过她的手臂、逼入她的心。
她感到身体愈来愈僵硬、四肢愈来愈麻木,整个人硬得仿佛就要变成一块石头,要么永远地冻在这里,要么坠落下这冷酷的绝壁。
就在她感到绝望时,又一阵更猛烈的风吹过,她手下的冰岩,突然随着大片的冰雪飞散开来,这是一个可怕梦魇,她希望只是一个梦魇,向她压来。
爹爹,我要死啦!
她的身子骤然离开了山体,尖叫着往下坠落然而,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她挥舞的胳膊。“抱住我,别散手!”
古淮南的声音比冰雪更冷,比岩石更硬,可她却觉得,那是她这一生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不需要吩咐,一碰到他的身子,玉蝉立刻不顾一切地攀住他,用力地往上爬,想要构到他的脖子,似乎只有吊在那里才会真的安全。
“够了,抱住我的腰就行了。”当她的努力快要实现时,古淮南阻止了她。
“不……够!”她回答,因为太冷和太紧张,她的声音发颤。
古淮南居然发出了短促的笑声。
玉蝉错愕地抬头看他,却发现他仅靠一把插在岩石里的短刀吊在半空中,于是她大叫起来。“那把刀能支撑我们俩吗?”
“能,只要你别再乱动。”
一听他的话,她立刻放弃了爬到他脖子上的努力,保持静止不动,手臂紧缠着他的腰,暗自祈祷她的胳膊不要这么僵硬、他的腰带不要在这个时候散开、他的衣服不要突然破掉……
“抱紧,不要松手!”古淮南说着,放开了拉着她的手。
玉蝉立刻大叫着将双手在他的腰上,用力勒紧。
他发出一声打嗝般的声音,然后沉了沉气,一手用刀,一手爬着岩石,带着她一点一点地,沿着垂直的山崖往下滑落。
冰块不断落下砸在他们身上,玉蝉的手臂酸麻,身子难以控制地往下不滑,但她死死地扫紧十指,闭上眼睛把脸埋在古淮南身上,咬牙克制绝望的尖叫。
当他们终于跌落在深深的雪堆里时,她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感觉。
“玉蝉,你怎么样?”
古淮南拔开覆盖在她脸上的雪,她张开眼,看到他忧虑的目光。
她深深呼了口气,虽扯痛了胸口的某处,但她笑了起来。“我不知道我的手脚还在不在,不过我好像还活着。”
“你当然活着,而且你的手脚齐全!”她开朗的笑容感染了他,他将她从雪窝里拉起来,可才放手,她立刻跌了回去。
“呃,我动不了!”玉蝉惊恐地看着他。
看到她僵硬的四肢和惶恐的眼睛,古淮南的脸色变得雪一般白,他忙捡过那块落在附近的毛毡铺地上,然后将她放在上面,蹲下身揭开她的衣袖裤腿查看。
确定她并无大伤,只有几处瘀血后,古淮南松了口气,搓揉着她的四肢。“你没事儿,过一会儿就恢复的。”
麻木和恐惧让她不觉得尴尬或害羞,可在感觉到一股暖流由他的手掌缓缓传遍四肢时,她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阵“吱吱”声。
她吃惊地望着古淮南,而他的双眼也机警地扫向声音传来处。
他俩都知道,那是有人踩着冰雪行走发出的声音。
而从那小心翼翼、时轻时重的足音判断,来者绝对不是古淮南的属下。
“别出声!”古淮南俯下身将玉蝉裹在毛毡里抱起,轻声交代。
玉蝉明白危险将至,可自己偏偏四肢不能动,便乖乖由他抱到垂着雪柱冰条的林中石崖里,放坐在雪堆上。
而古淮南匆忙转回去,捡起一块木板,将他们坠落后留下的痕迹小心抹去。
趁他做那些事时,玉蝉活动着四肢,毛毡提供的温暖对她很有帮助。
当古淮南倒退着回到玉蝉身边时,那“吱吱”的脚步声更加近了,他将木板轻轻放下,两人屏住呼吸观察林外。
不一会儿,在他们刚才坠落的雪堆边,出现了四五个男人,正是下午古淮南在山坡上见过的大胡子一伙。
玉蝉在看清楚那些人时,猛地抽了口气。
古唯南回头,看到她眼里的惧意,于是抱起她,往身后密林走去。
“让我自己走!”她低声说,担心本来就很重的毛毡再加上她,会压垮他。
“别说话!”古淮南警告她,脚下却没停。
后面传来说话声,这次那些人似乎不再掩饰行踪,说话声音很大。
但她被古淮南抱着疾走,又不时被身边积雪的树枝钩挂,因此听不真切他们说什么。
直到积雪愈来愈厚、树木也愈来愈密时,古淮南才停下脚步,喘着气将裹在毛毡里的她放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再探头往身后看了看。
四周一片静谧,他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他们没有跟来。”
“看你累的,我都说我可以走的。”见他额头有汗水,她责备对方。
“你可以吗?”古淮南微笑问她。
玉蝉站直身子试了试,虽然双腿僵硬,但没有跌倒,便得意地说:“我能!”
“我很高兴看到你恢复活力,可你若想自己走路,就得让肌肉完全放松。”
古淮南说着,将她身上的毛毡取下,抖去上面的雪,铺放在身边的巨石上,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她抱坐在上面,继续替她按摩。
他的按摩轻重得宜,不仅带给她温暖,也唤醒了她被冻僵的肌肉,让她感觉舒服极了,因此她很配合地放松自己,并询问他坠崖前发生的事。
古淮南便把他在石研关外遇到那个几个王三界的手下,于是决定改道,却遭埋伏,最后车夫受伤,马车带着她坠崖的经过告诉了她。
“后来呢?你来救我,其他人怎么样啦?”在得知她睡前后,他们竟然遭遇到那么多的事,她既心惊又焦虑地问。
“王三界今天的伤亡不小,看打不过了就想逃,我让延和带人去追他。”
他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可玉蝉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便追问:“你呢?你们有伤亡吗?”
“我很好,只知车夫和两个属下受了伤。”
“严重吗?”她又问。
见她皱紧双眉,想到不久前她自己还命悬一线,此刻却为别人忧心仲仲,他心痛地说:“你别担心,延和会照顾他们,倒是你,吓死我们了!”
玉蝉紧抓着他的手,余悸犹存地说:“看到被悬挂在半空时,我也吓坏了。”
他将她被冻红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里,克制着依然纠结心头的恐惧感,轻声说:“不要再想那一幕,就想你有么幸运,这场大难只增加了几处瘀伤。”
“那得感谢你,如果不是车里有毛毡,我恐怕不会只有瘀伤,如果不是你及时抓住我,我的小命今天肯定完了!”她真诚地说。
“不!你不会的!”想起目睹马车滚下山崖时,眼前发黑的那一瞬间,古淮南感到胸口再将窜过撕裂般的痛苦。“不要再想了,那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放开她的手,继续为她按摩双腿。
他无法告诉她,在看到车子翻覆时,他几近发狂的心情;他无法告诉她,为了赶来救她,他变成了野兽,毫不留情地斩杀了所有阻碍他的敌人,把老魔头王三界吓得只想逃走;他也无法告诉她,看到她在绝壁上时,他是那么的高兴,又是那么的害怕,高兴她还活着,害怕自己救不了她,怕她坚持不到他出现……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那样的焦灼和痛苦,更无法理解那份焦灼与痛苦,何以来得那么强烈,又那么深沉!
就连此刻,一想到她忽然飘离崖壁的惊心一刻、想到他如果迟到一丁点,她就将葬身谷底的悲剧,他的身躯就难以控制的颤抖,双目更犹如火在烧。
“古大哥。”玉蝉轻触他的手。
“嗯?”她怯怯的声音,令古淮南抬起头看向她。
望入她清澈的黑瞳,那份颤栗仍在,但喜悦也贯穿了他的身心。
她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该害担惊受怕。”她努力笑笑。“但我现在很好,你不用再害怕。”
老天,这女孩是一把柔软的刀,她能切碎最坚硬的心!
心疼、喜爱、愧疚,以及许多说不出的情愫袭来,击溃了他的自制。
古淮南忽然直起身,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冲动地说:“我害怕,非常害怕,从来没像这样怕过。”
被他拥入怀中的最初有点懵,但听着他的低语,她很自然地环抱住他,轻轻拍着他厚厚的背脊安慰他。“别害怕,我太顽劣,阎王爷不会要我。”
她的动作、语气,就像在哄一个稚龄孩童;他略显沙哑的嗓音低沉柔美;她亲昵的拍抚,搅乱了他一向平静无波的心湖。
搅动了他的心?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古淮南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兀地将她从怀里推开,低头注视着她。
“怎么啦?”她仰起脸回望着他。
怎么啦?她把他冷硬封闭的心搅得翻天覆地,却问他“怎么啦?”
他大笑,为了抑住笑声,他将脸埋在支在膝上的手掌中,笑得身躯发颤。
玉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糊涂了,直到他大笑起来,她才放了心。
“笑吧,我每次害怕完也会笑。”她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歉疚地说:“都是我的任性让你担惊受怕了。如果不是我非要回家,你和路大哥他们,此刻一定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火炉边睡大觉,又怎会在这冰天雪地里跟王老贼拼杀?”
他停住了笑声,侧过脸看着她,而她满脸的愧色和同情让他心里充满了暖意。
难怪她的爹爹、同伴们个个都宠爱她,如此乖巧伶俐的女孩,有谁不想宠她?
“你不必把我的责任抢过去。”将理不清的思绪压入心底的某个角落后,古淮南恢复了一向的镇定自若,按摩着她的双腿平静地说:“我答应陪你回晋阳,就该想到路上的风险,是我的大意酿成大祸,所以错不在你,在我。”
“分明就是我的错。”
古淮南打断她。“天快黑了,我们非得在这里争个高下吗?”
玉蝉的思绪立刻回到了真实的现在,她看看四周,说:“当然不要,这里又冷又暗,而且那几个贼人,说不定很快就会找来。”
“你认识他们吗?”
“是的,他们就是抓我、打我的坏蛋!”她愤恨地说,随即又皱起眉头。“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呢?”
“因为他们从五仙堂就一直跟着你。”
玉蝉打个哆嗦。“怎么可能?我在五仙堂两个多月,从没看到他们。”
“那是因为他们进不了那个院子。”
“是吗?那他们又怎么知道我在五仙堂?”
“这点我也不清楚,但王三界眼线众多,要从奴市弄到消息,并不难。”
“糟糕,我想我自己泄了底!”玉蝉忽然明白了。“跟秋霞她们在一起时,我还是穿着那身男装,但恢复了嗓音,所以沿路的人们都知道我是女的。”
“这确实为有心人留下了线索。”古淮南沉吟。
“那么说,从我们离开五仙堂后,他们就一直跟着我们,所以回到你家之后,你说看到的人也是他们,对不对?”
“对,他们是替王三界盯我们梢的。”
“这帮混蛋!既然他们跟来了,那我们还是快走吧。”
“你能走了吗?”
“能,你按摩了这么久,我身上现在一点也不麻了。”
“那好,下来试试。”古淮南本想抱她,可她已经自己跳下了石头。看她确实恢复了,他才放心地指指右前方。“走那,我们先离开树林。”
“好。”玉蝉答应着,看他把毛毡郑起塞进石头下。“不要了吗?”
“不要了,我们得轻装下山。”
两人往山林外走去,走了一阵,玉蝉没听到他的声音,便回头去看。
见古淮南正小心地踏着她的脚印走,她不由得好奇地问:“你干么非要踩着我的脚印走?”
正专注于脚下的古淮南,被她一问,差点走歪一步。
他赶紧站稳,抬头对她笑笑。“如果那些人想抓你,他们追踪的就是小脚印,自然对这双大脚印不会有兴趣了。”
玉蝉对他的细心和谨慎,又有了新的了解,不禁地软佩说:“难怪大家都那么信任你,愿意你帮他们送货,你做事确实让人放心。”
她的称赞大出他的意料之外,让他顿感醺醺然,当下情不自禁地问她。“既然这样,你是不是也能放心地把自己交给我,让我照顾你呢?”
他的话让玉蝉想到了自己的孤独,心里不免有点伤感,但她仍乐观地说:“我当然放心,但你不可能照顾我一辈子,我得学会照顾我自己。”
“为什么不可能?”听她说要自己照顾自己,古淮南皱起眉头。
“这个还要问吗?”玉蝉扬了扬下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等你娶了妻、有了孩子,你照顾她们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再照顾我?”
“我不娶妻!”他突然不太高兴地说,一个大步差点踩上玉蝉的脚后跟。
玉蝉急忙往前跳了几步,惊讶地问:“你干么不娶妻?”
“不想娶!”古淮南冷淡地说。
玉蝉闻言,转过身看他想发问,可一群白色飞禽,忽然“啪啦啦”地飞过她的头顶,扫落大片冰雪撒在她扬起的脸上,冻得她缩着脖子惊呼,“那是什么鸟啊,这么冷的天还不安分?”
古淮南过来帮她拍掉身上的冰雪。“那是雪鸡。”
“骗人,雪鸡我见过,哪有白色的?”
“那是你没见过冬天的雪鸡。”古淮南被她的话逗笑了,“难道你不知道雪鸡会随着四季,变换羽毛吗?”
“我从来不知道,它们真的能那样吗?”
“当然。”他推着她的手臂示意她继续走,边说道:“雪鸡飞行速度快,但飞不远,为了保护自己,它们就改换羽毛色彩。春季是斑烂青绿色,夏季则是接近山水的黄黑斑纹,秋季是如草木般的黄栗色,冬天则一身雪白,如此,它们才能把自己融入大自然中,保护自己免于飞鹰猛禽的攻击。”
听了他的解释,玉蝉若有所思。“这鸟儿为了生存,所以改变羽毛颜色以适应险恶的环境,这也正是我女扮男装的原因,我们都是想保护自己。”
“以后有我保护你,你不必再扮男人。”古淮南没想到,她竟然由鸟儿想到了自身,不由暗自责怪自己为何要多嘴告诉她雪鸡的习性。
玉蝉没回应,心里则想,尽管他想照顾她,但她还是必须学会依靠自己。
见她不说话,古淮南知道她仍不相信他真的会一直照顾她,而他也不想多说,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向她证明。
两人沉默地走着,山路突然变得陡峭。
开始时,古淮南还担心玉蝉是否能攀上这座陡峰,后来见她动作俐落,腾跃攀爬灵巧如猴,不由安了心。
当他们终于攀上山顶后,他真心赞美她。“你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姑娘,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无法相信你能攀上这样陡的山崖。”
听到他的称赞,玉蝉兴奋的双颊绋红,纵身跳过一道二尺多宽的壕沟,得意地说:“这不算什么,我在老家每年冬季都会去打猎,爬过比这还陡峭的山峰。”
“打猎?”他跟随她跳过去,吃惊地问:“小姑娘打猎?你爹爹答应吗?”
“爹爹不想让我去,可每次都禁不住我磨,”她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色黯然地望着山林。“可是今后,爹爹再也不能带我打猎了……”见她伤心,古淮南赶紧转个话题。“如果你喜欢打猎,我可以带你去。”
玉蝉吃了一惊,仰面望着他。“你真的会带我去吗?”
“只要你愿意,我会。”
“我当然愿意。”她依然带着忧伤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古大哥,我现在明白了,你对我真的很好!”
她强压悲伤的笑容,令古淮南心中一悸,他表情柔和地,轻轻地将一缯垂在她颊边的头发塞进帽子里。“还不够好。”
“还不够好?”她忧郁的情绪,忽然间烟消云散了。
玉蝉俏皮地问:“你的意思是,你会对我更好?”
古淮南欣喜地看到,她眼中的快乐取代了早先的忧伤,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他对她伸出手。“是的,可爱的姑娘,我会对你更好。现在,要是不想摔跤的话,就握住我的手,让我扶你下山。”
“不用扶。”玉蝉拒绝他的好意,自信地说:“我不会摔跤。”
看着她倔强的神态,古淮南没有坚持。“那就跟在我身后。”
见她大步往山下走,他匆忙走到她前面。
玉蝉没想到,硬邦邦的岩石和裸露的地表,覆盖着很厚的冰层,还十分地滑;她才走了两步,就“哧溜”一下滑坐在地。
她下滑的身子撞上了古淮南,害他也滑出一大步;幸好他迅速稳住脚跟,并将她牢牢顶住,不然,她说不定真会一直滑到山下。
“啊呀,这冰面又硬又滑!”玉蝉坐地在上惊呼。
古淮南将她扶起来,看她毫不掩饰地抚着臀部,忙问:“摔痛了吧?”
“有点。”她苦着脸说。“如果今天我穿的是男装,就不会这么笨了。”
古淮南扶正她头上的帽子,温和地说:“可是你是女人,就该穿合适的衣服。”
“如果这种衣服害我三天不能坐,那它就不是合适的。”她嘟嚷道。
“如果你听话, 拉着我的手好好走,这事就不会发生。”他也针锋相对。
“那好吧,你现在拉着我吧。”玉蝉终于认输,主动伸出了手。
“早该如此!”古淮南笑着握住她的手,带她继续往山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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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涂奴儿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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