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圈抱着她，手掌包裹她的，轻轻摩挲生热。
　　孔隙中的光，好比夜幕间的星子，缀满两人周身。
　　谁都没有开口。
　　杜清晓是因为还没缓过来，半昏沉半苏醒，提不上说话的力气。
　　欧阳修是因为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沉默。
　　随着归元界流动，彷佛乘坐一叶轻舟漂荡，漫无目的。
　　在这里，时间不具任何意义，每分每秒都是静止的，拥抱得再久，也不过外头半秒钟。
　　这样很好，他想。
　　他可以抱着她，半秒钟的永恒，松开手之后，也不会在时光中留痕。
　　只有这种时候，拥抱不用顾虑、不用内疚，单纯顺应内心渴望。
　　他贴近她的面腮，以脸颊，煨暖她冰凉的肌肤，轻柔靠着，让她填满他胸口，渐渐恢复体温。
　　他的动作，像只大型猫科动物，正反差萌地撒着娇，寻求主人关注，蹭脸讨宠。
　　又更像是，顽皮挠破沙发，自觉犯下错事，试图向主人认错讨摸，乞求原谅，那般的伏低姿态。
　　清醒的杜清晓，看见这样的他，忍不住由他掌间抽手，抬向他的脑后长发，轻轻捂上，安抚这只大型猫科动物。
　　因为他看起来……很需要她这样做。
　　既孤傲，又孤独；既强悍，又柔弱；既望向她，又不敢看她。
　　既渴望她的触碰，又在她触碰之下，明显绷紧了背脊。
　　然后，从她手下逃开了，闪避她的抚摸。
　　「……你为什么要让我忘记你？」这是杜清晓第一个浮上来的疑惑。
　　「记得我又有什么好呢？」欧阳修反问。一边脱下上衣，把她包裹起来。
　　杜清晓被暖意围拢，不适感减少许多，说起话来也精神了：「可是那些是真实发生过呀……若不是你，我早就死掉了，后来还遇到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事，也是你一次一次帮我解危，虽然不全是愉快的回忆，有些甚至很吓人，但至少，算是我们两人共同克服难关的纪念吧，我没觉得有哪一段，是需要被遗忘的。」
　　而且，与他一块的记忆，点点滴滴，件件都很清晰。
　　杜清晓还能记得，第一次见他，在一个寒流来袭的傍晚，那时，她眼中看出去的世界，灰暗，无趣，没有半点光明，她自怨自艾，沉沦在自己画出来的悲伤小圈子里。
　　甚至，她半只脚已经踩进棺材，只差盖棺，被迫结束花样年华的生命。
　　是他，把她拉出濒死的危险中，不止一回。
　　是他，赋予她重生的机会，让她醒悟，让她成长，让她去珍惜身旁更多更多的人事物，若是她的性命断送在一段可笑的感情中，她才会怨恨自己死得多不值！炒股日记www.ddgp.net
　　他一定不知道，她有多感激他！有多珍惜还活着的机会！
　　「有些记忆，遗忘了，并不会对你未来人生造成影响，就像柏君意，忘掉董承先，他还能过上百来年的清静人生，何苦非去深掘过往，重新撕开旧疮疤，鲜血淋漓。」欧阳修口吻平浅，是她听惯了的说话方式，偏又添加一些些淡淡的酸楚。
　　杜清晓做了几个浅浅吐纳，才说：「……我能理解柏君意的心情。记忆失去了，身体却会记得，那种突如其来的一个画面、一闪而逝又抓不牢的惊慌，尤其当他看见自己胸口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姓名，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是心痛又那么真实……你口中的疮疤，对他来说，也许是珍宝，谁有资格替他决定该忘或是该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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