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嬷嬷见他听了进去,以退为进道:「下月初五是平阳府办春日宴的日子,今儿把宴请的帖子送上来了,到时候郎君自然是要去的,你夫妻二人这般冷着脸子也不是个事儿。」
赵承延发牢骚道:「嬷嬷以为我想跟她打冷战啊,是她爱理不理,我也经不住日日热脸贴冷屁股。」
薛嬷嬷无奈道:「郎君可以和离。」顿了顿,「或休妻也行。」
赵承延急了,站起身激动道:「她想得美!我赵四郎也是要脸的,既然七年都过来了,那下半辈子就这么熬着罢。」
薛嬷嬷:「……」
赵承延赌气道:「当初我那般为她掏心掏肺,处处惯养着她,结果却得来她一句轻飘飘的和离,甚至连一点伤心都看不到。我这七年的付出都喂了狗,不服气!」
薛嬷嬷:「……」
赵承延把账本扔到一边,气恼道:「她崔文熙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既然上了赵家的玉牒,就甭想改下来。」又道,「她没有生育,全京城皆知,我若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她和离,岂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薛嬷嬷:「……」
赵承延:「她不要脸,我还想要脸,咱们这辈子就这么耗着罢,庆王府又不是养不起,她若挥霍我赵四郎照样受着,绝无半点怨言!」
听了这些赌气的言语,薛嬷嬷默默地看着他,明明是佳偶成双,却偏偏落到怨偶的地步。
她伺候他多年,自然也知道他的脾性,可犟成这样,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到底,赵承延心里头还是放不下瑶光园那个女人,七年恩爱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那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哪怕现在她闹和离,他也不会轻易放她走。
子嗣要,女人,他同样也要。
没有人能替代崔文熙在他心中的地位。
雁兰也不过是个泄欲的玩意儿,他知道她有点小心思,但乡野粗俗女郎,眼界短浅,终是上不了台面。
赵承延心里头比任何人都明白,就算崔文熙跟他和离,也不会受冷落,皆因那女郎一颦一笑都能挠到男人的痒处,且头脑聪慧,比一般的贵女可有格调多了。
暗地里觊觎她的男人不知藏了多少呢,若是不信,平阳府的春日宴上就能窥见一斑。
这不,他还是不想把脸撕得太难看,匆匆用完晚饭后主动前往瑶光园,服了回软。
当时崔文熙正坐在窗棂前摇团扇。
今年不知怎么回事,开春的气温陡然高升,太阳像不知疲惫一样,天天铆足劲用它的热情拥抱世人,也不管他们是否受得住。
崔文熙一袭轻薄纱罗,发髻松散地绾着,一边摇团扇,一边逗弄笼子里的鸟雀,惬意得一点都看不出是在闹和离的女郎。
在某一刻,赵承延不禁有些嫉妒,她怎么能够没心没肺到这般地步呢?
跟她相处了七年的男人,说不要就不要,那心肠是拿铁铸造的吗?
视线落到她白腻的颈脖上,赵承延的表情愈发阴沉,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他的一举一动很像被抛弃的怨妇。
在角落里站了许久,赵承延才过来了。
看到他的身影,崔文熙露出和煦的微笑,打趣道:「哟,什么风把四郎吹来了?」
赵承延冷哼一声,满脸不高兴地走到窗棂前,看着她道:「元娘的心情似乎好得很呢。」
崔文熙笑吟吟道:「在府里困久了厌烦,今日得了平阳府的请帖,春日宴同她聚一聚,心里头高兴。」
赵承延背着手,上下打量她,问:「你把别院账目扔到听雪堂,究竟是何意思?」
崔文熙懒洋洋地摇缂丝孔雀纹漆柄团扇,孔雀尾扎眼的五彩丝折射出绚丽的光芒,慵懒的动作撩人心扉,处处皆是风情。
她明知故问:「四郎心里头不痛快了?」
赵承延指了指她,「元娘好手段,知道用薛嬷嬷来训斥我。」又道,「你若觉得不满,别院的一切开销皆可从我的私账里出,何必耍花招?」
崔文熙撇嘴,似笑非笑道:「我就说今儿怎么想着来瑶光园了,原是来兴师问罪的。」
赵承延心里头虽不服气,到底还是服了软,讨好道:「元娘若看不顺眼别院挥霍,我便管束着些。」
崔文熙起身,爱理不理道:「既然是从四郎的私账里出,又与我何干?」
赵承延进屋,崔文熙扭着腰肢去隔壁厢房,却被他一把揽进怀里,居高临下俯视道:「你究竟要同我闹到几时?」
崔文熙仰头看他,脸上丝毫没有羞恼,甚至还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可是眼神却是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
她握着团扇,用手柄轻轻把他推开,似乎连碰他一下都觉得脏,「若四郎以为我是在无理取闹,那恐怕得闹上一段日子了。」
赵承延皱眉,「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你看不惯雁兰,待她产下子嗣便打发出去。」又道,「我处处都依着你,顺着你,你还想怎样?」
崔文熙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四郎何必如此?」
赵承延难得的低声下气,「我的性子你一向知晓,许多事情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应承,所有心思都搁在你身上,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像听到笑话般,崔文熙露出奇怪的表情看他,瞧他把自己感动得跟什么似的。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愈发无趣了,嫌弃道:「四郎若真疼宠我,便给我几分颜面,放我离府。」
这话把赵承延刺激到了,愠恼地推开她,「元娘怎么还执迷不悟?」
崔文熙不理会他的懊恼,自顾摇着团扇去厢房。
赵承延拦了上前,质问道:「我说的话你可在听?」
崔文熙点头,一本正经道:「听着呢,可是我的脑子近些日嗡嗡的疼,四郎说的那些话听着虚不受补。」
赵承延:「……」
小厨房用井水冰镇过的银耳莲子羹送了上来,白瓷碗里的银耳被掰得细碎,几粒枸杞和莲子点缀其中,看着煞是讨喜。
崔文熙放下团扇,自顾去净手,非常大方问:「四郎可要用银耳羹,可甜了。」
赵承延皱眉,他平日里几乎没见她吃过甜食,就算用,也仅仅只是尝了两口解馋。
见他杵在门口没有吭声,崔文熙不予理会,拿手帕擦手后,坐到桌前,小小地尝了一口银耳羹,甜津津的,心情都要好上几分。
赵承延就直勾勾地看着她用那碗甜汤,她的动作斯文,仪态淑雅,进食从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那种体面讲究仿佛刻入到了她的骨子里,不曾有过任何狼狈出错。
有时候他不禁恨透了她的体面虚伪,觉得都是伪装,「崔文熙,你的心肠都是铁铸的么,我这般低声下气讨好,你就不能露出一点软弱来?」
这话令崔文熙愣住,她缓缓抬头,看着那个神情很受伤的男人,一时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她慢条斯理地拿手帕拭唇角,不答反问:「如何软弱?像雁兰那般乞求你的怜悯疼爱吗?」
赵承延没有吭声。
崔文熙的表情仍旧平静,眼神里却浮现出少许情绪,「银耳羹可甜了,能压苦。」
赵承延嘴唇嚅动,想说什么,却忍下了。
崔文熙道:「成婚七年,我以为四郎对我的脾性是知晓的。」又道,「你是聪明人,亦或许从当初决定带雁兰回京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不是吗?」
望着那双清澈如明镜的双眸,赵承延心虚地选择了回避。
崔文熙:「四郎为何不敢看着我替自己辩解?」
赵承延嘴硬道:「我有我的难处。」
崔文熙轻轻的「哦」了一声,嘲弄道:「想必雁兰曾哭哭啼啼求四郎庇护,说没有你就活不下去,对吗?」
赵承延没有回答。
崔文熙道:「方才四郎问我,为何不能软弱一点。我其实也想啊,就像她们说的那样,但凡我后退一步,服个软,日子都不至于这般煎熬。
「可是我不行,我崔文熙就是个妒妇,受不了二女共侍一夫。
「我受不了我的夫君为别的女人牵肠挂肚,随时都会离府彻夜不归,我更受不了我还得养丈夫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四郎,往后数十年余生,我是不是都要在这种煎熬中学会妥协,学会委曲求全,就为博得一个贤妻良母的美名?」
「元娘……」
「四郎,你教教我,如何才能像你想的那样大度容人?」
那双厌倦的眼睛令赵承延揪心,难堪道:「我只想有一个自己的子嗣,以后府里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只要你跨过这道坎,以后我们就会像以前那样恩爱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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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嫁太子 卷一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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