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鸢心跳如雷,稳住声调,「他们可瞧见你了?」
方沁摇头,「没瞧见,还是我后来和碧莹说了她才知道。」
没留神踩上一段枯木,岚鸢险些栽倒,「二太太可说什么了?」
方沁眼珠子转转,「说什么?」
岚鸢紧张得心脏狂跳不止,简直跳得发疼,只得安慰自己好在是她家娘子撞见这些。转念又一想,还是担惊受怕,只得加快脚步,快步拉着方沁出了林子。
到下山时,众人在车队集合,方其玉背手垮着脸,匆匆上了车架。
袁碧莹嫌巧姨娘哼哼唧唧犯病,不愿意回自己车上,非要跑到老夫人的车上。老夫人没辙,只好和高静雪商量,让她带荃哥儿和大爷大太太一架车。
方沁以为她才和方其玉争执,会婉言拒绝,哪知她答应下来,抱荃哥儿上了鸿院的车,好似无事发生一般。
打道回府,女眷不约而同回屋换了身鲜亮衣衫——先前到庙里,穿得素淡,这会儿子预备到秦淮放灯,自然要重新梳妆。
丹筝爱俏,自己不能打扮,便将方沁妆点得像棵秦淮河边的许愿树。
脑袋上绑完绸带子又簪绢芙蓉,帷帽一戴,就只有个顶髻冒在外边,根本瞧不见脸。
方沁穿戴好,去偏院接高静雪,她却称病,说在山路上颠簸一趟,胃里翻江倒海,去了扫兴,让周芸跟着方沁,照顾好小姨姥姥。
如此,两架满载方家女眷的马车环佩叮当驶向秦淮。
这会儿秦淮上漂泊船只无数,河岸两侧游人如织,金乌西沉,数不清的烛火便将灯笼点亮。
方家这边雇艄公行船,哪知有户顾家也雇艄公行船,两家小厮在河岸碰见,船只有一艘,不可避免起了口角。
顾家管事上前一问,听说是齐国公府,当即行礼唱万福,将事情禀告顾家的当家人,也就是顾梦连的长嫂,四品诰命姚恭人。
姚恭人听后大喜,赶忙派人知会骑在马上的顾梦连。
哪知顾梦连听后如临大敌,他是出来作乐的,怎的突然就要见齐国公府的人了?
话已带到,安远侯家的姚恭人出钱包船,要请齐国公府的太太小姐上船游玩。
崔慧卿拿丝帕掩住惊愕的嘴,「老夫人这几日请冰人来相看适婚男子,就说起过那安远侯的第三子顾梦连,他和咱们家小姑姑口头上是定过亲的,只是后来跟瓦剌打仗,安远侯携家带口调任甘肃,咱们家姑姑又还小,渐渐就没个人当真了。」
袁碧莹也是惊讶,撩开车帘,看向街上正围观做糖画的方沁,回过头来道:「这么说,安远侯家这是想兑现当年的娃娃亲了?」
「我看是。」崔慧卿颔首,问来通传的小厮,「安远侯家都有谁在?那连小爷在吗?」
「在的,骑在马上,我瞧见了,人中龙凤!威风得很呢!」
袁碧莹眼珠提溜一转,压低声量对崔慧卿道:「咱们可不能让小祖宗就这样上船,我看呀,今天就让婆子带小祖宗沿河岸玩一圈,我们俩上船,探探那安远侯家连小爷的人品。」
鸿院的蕫嬷嬷带着一干丫鬟来到方沁面前,方沁正和周芸望眼欲穿等糖画。
「小娘子,芸姑娘。」蕫嬷嬷笑起来在眼角堆出两道鱼尾,「大太太二太太适才遇见熟人,是安远侯府的姚恭人,她邀两位太太同行,您二位就由我陪同着,看过河灯早些回府吧。」
方沁没有异议,周芸更不会有。
二人沿河买了灯,正捧在掌中摆弄绢纱的花瓣,抬眼瞧见河岸边一艘画舫上有个熟悉的人影,分外惹眼。
河岸上的红灯笼被丢进水里,待画舫荡开粼粼水波,将点点红光拉扯开去,才知道那是倒影而已。
喝了酒,不安稳的一颗心稍稍平复。
顾梦连不想要这桩婚姻,奈何总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什么「心之所向,素履以往。」都是书上写了打发时间的,不能当真。
袁碧莹见过顾梦连后,暗道他模样上无可挑剔,身姿高挑顾盼神飞,与沁儿小姑姑极为登对。
她在船上端坐,含笑问顾梦连:「连小爷在何处高就呐?」
顾梦连屈膝而坐随波逐流,如实答:「自三年前和父亲从甘肃进京,一直赋闲。」
袁碧莹倒接得住,「你自小长在边疆,跟随安远侯出入军营平定战事,进京也是该享享乐了。」
赋闲就赋闲吧,谁叫他是顾荣的儿子。
安远侯顾荣现任中军都督佥事,育有三子,前头两个一战死一出家,我朝军职世荫承袭,是以,嫁给顾梦连就是嫁给下一任手握重权的小侯爷。
姚恭人轻嗔顾梦连一眼,恼他说话只说半句,「明年武举会试寐胥会投考,看他造化,能进卫所谋个差事最好,怎会一直赋闲在家,他才闲不住呢。」
那就更好了,还是个有上进心的。
袁碧莹与崔慧卿擎扇面互看一眼,眼角眉梢带笑,都很满意。
姚恭人听她二人一番试探,明白这桩亲事能成,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方家老夫人一定知道,寐胥和你家小姑姑是有婚约的,虽说当年只是口头约定,但足证他们二人打小有缘,合该凑个对子。」
崔慧卿呷一口温茶,「姚恭人说的是,我也觉着这是天赐的良缘,只是我们府上特殊些,说到底我是晚辈,小姑姑的婚事还是要听她自己的意思。」
姚恭人也抿了口茶,轻轻放下茶盏,「不如,何时安排他们见上一见?」
方沁想不到会在这儿遇上方临玉。
她瞧那画舫上的身影觉得眼熟,等船靠近一看,果真是他。
船上除了他只有曹煜,方临玉说他们两人是最先到的,还在等其余几个酒友,左等不来右等等不来,索性请方沁上船,玩够了再靠岸接那帮不守时的庸才。
方沁起先犹豫,方临玉喝了酒热情领她走上甲板,身后蕫嬷嬷跟上来,被方临玉挡下,「你们就别上来了,载不了那么些人,亲姑姑跟着亲侄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方沁想起什么忽地转身,看到人堆里手足无措的周芸,朝她招招手,拉她一并上了船。
打船靠岸起,周芸就变得寡言少语。她今日也是打扮了的,只是身上戴孝,簪一套岫玉花钿已是隆重。
这会儿到了船上,周芸不自觉将头低垂,羞于见人,跟着方沁缓缓摘下帷帽,「见过临二爷,见过曹先生。」
方临玉朝她微一抬手,转脸伺候小姑姑落座,「今晚的秦淮有难得的美景,小姑姑赏脸上我的游船,我定周到款待。熹照,还不敬你小姑奶奶一杯?」
舱内摆两溜小食桌,曹煜就在方沁对过,他欠身取来玉斝,斟上满满一杯酒。曹煜今日穿得一派月白风清,白净的额头束着幅巾,一双眼睛带着动物的狡黠。
「小祖宗,我敬您。」
方沁忽然瞧见有条胳膊伸过来,扭脸见是位朱唇粉面的清倌人,正眉目含笑提溜着玉斝为她倒酒。
见方沁掇着酒杯左右为难,方临玉哪能真作难她,笑了笑,「小姑姑,熹照表孝心得把酒喝干,你看着抿一口就是。」
曹煜果真仰起脖子将那杯酒一口吃下,将杯底亮给方沁,「您不喝也不打紧。」
「那不行,是你的心意。」
方沁拿嘴巴就酒盏,眯眼浅浅呷一口,竟是甜的,刚笑起来要和人说,辣味自喉咙口返上来,杀她个措手不及,赶忙把舌尖吐出来晾一晾。
方临玉哈哈大笑,探身拿过她桌上酒杯,一饮而尽,「小姑姑别喝了。」
他招手让那清倌人抱了琵琶坐到船头,弹个应景的「月儿高」与众人听。
弱管轻丝,胡笳疏疏朗朗,波光潋滟,水流泠泠淙淙。
周芸坐在旁侧无人问津,总归落寞,她又不是方沁的丫鬟,在杭州的时候,也是前呼后拥,受人追捧的。
还是有人留意到这一隅的寂然,曹煜含笑望向她,「周姑娘要试试吗?是偏甜的粮食酒。」
周芸膝头的手紧了紧,微微颔首,「我来试试。」
曹煜起身将酒斝送到她的小食桌上,她握起温润的汉白玉壶把,上头带着前人留下的体温,还没喝,脸就热起来。
诚如他所说,她喝下去甜丝丝的,虽不比老家酿的米酒,但总有种别样的甜。
余光瞥见方沁两眼发直的上了酒劲,周芸想和她不一样,又给自己倒上第二杯,显示她有个不错的酒量。
方沁确实上头了,脸烧得慌,她低垂着脑袋,手背在面颊贴一贴,担心小动作被人瞧见,抬眼四顾,撞进了曹煜的柳眉星目。
她尴尬颔首,正要将眼神错开,忽听「噗通」一声,有个什么庞大的东西落进了水里。
沿河两岸因此搔动不小,河面不复适才平静,倒影缭乱,谁都没看清究竟发生什么。
不知谁喊了声「有人落水」,紧跟着又是「噗通」一声,临近船上有人跳进河里救人。
听说有人见义勇为,方临玉让艄公朝那方向摇船。
方沁清楚临哥儿脾性,知道他这是要去接应那位义士,遂拿起放在边上的帷帽掩面,转脸叫周芸也戴上。
船稳当当停在落水者面前,本以为将人捞上来要费些功夫,哪知眨眼间就有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扒上船壳,是那义士,可见他有副健硕的好身板。
他将落水老者拦腰送上甲板,紧跟着双臂一撑,长腿一跨,翻身上船,在艄公协助下有条不紊帮那呛水的老者顺气。
方沁定睛一瞧,登时方寸大乱,那义士不正是画坊说她画鹰似鸡的狂徒?
她扭脸朝向旁侧,慌乱下帷帽偏巧撞上曹煜肩头,歪了几分,露出半张微醺酡红的脸孔,她手忙脚乱稳着帽檐,错身站到曹煜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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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反派夺娇 上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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