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回鬼门关走了一遭!这回难道就好受了?」崔慧卿看她这模样也心疼,在塌上坐下,握着她的手,「就别说话了,好生歇着,上完药我带你回府传太医再看。」
她又对那隋家婶子道:「认真仔细着些,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嗳!嗳嗳!」隋家婶子连声答应。
崔慧卿握着方沁的手环视这屋子一遭,倒是没说什么。
曹煜并没有将人安置在他日常起居的上房,而是让她躺在了修葺后无人居住的新屋,整间屋冷清清没有人迹,叫人无处指摘。
约莫半个时辰后,院里打起两溜灯笼,方沁在婆子搀扶下上了马车,崔慧卿将曹煜叫至一侧,「熹照,二太太呢?小姑姑身体不适,身边为何只有你在?」
曹煜看向那两排灯笼,如实道:「太太有所不知,起因是我早早辞别二爷归家,路过长乐桥,认出桥上人影,见周围没有丫鬟跟随,心生疑窦逗留了会儿,见小祖宗摔倒,这才上前将人带来近处就医。」
「可有半句虚言?」
「句句属实。」
「曹熹照,多的我也不问了,只当警醒你两句。方家许给你的好处已是不少,做人应当知足,若做起痴梦妄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你爬得多高就会摔得多惨烈。」
崔慧卿拢过蟒白狐皮袄,眼梢轻扫过前院,「大不了就是过回你的贫贱日子,永世不得翻身。」
曹煜作揖含笑应下,「太太警醒的是,熹照定当铭刻于心,刻骨不忘。」
崔慧卿沉凝片刻也不再说了,横竖假话到方沁那儿也会被拆穿,她并非神志不清,若受了委屈也能指证。于是让丫鬟拿了几两银子在桌上,带着杏林医馆的大夫一并往回赶。
泥人巷的繁华仿佛潮起潮落般,来得突如其来,走得更是风卷残云一干二净。
夜深人静,隋家婶子瞧着八仙桌上的碎银直愣神,扭脸问望向院外的曹煜,「曹小官人,那银子……」
曹煜收回眼光,踅足进门话音冷冷,「都拿去吧,今晚上辛苦你们家了。」
那厢顾梦连按时赴约,来到长乐桥只捡到一只帷帽,周围的人还未彻底散去,说适才桥上有个贵府小姐昏倒,被个男人抱起来隐入了人潮,言之自家娘子,要众人避让。
这番话乍听另人毛骨悚然,根本不容顾梦连细想,脸色骤变旋身去寻袁碧莹,本来说好与方沁在街上逛逛,说几句话就将人好生送还回去,哪知会出如此变数。
袁碧莹听后一踉跄,头晕目眩,其实两人心里都有猜测,又都不敢说,就怕是八月十五街面上趁乱作恶的人牙子,见方沁穿着体面,将人绑到船上,发卖出去……
「找!都给我去找!找不到你们也别回来!」
袁碧莹让人掘地三尺地找,自己回府再去抽调人手,回到府里就见崔慧卿在前厅等着,二人一番交谈,总算放下心,好在人已经无碍,赶忙再派人折回去找顾梦连,他还在长乐桥附近没休止地寻人。
一番忙碌,几人身心俱疲,好好的中秋就因为几颗未曾露面的栗子搅和成了闹剧。
「府里明文规定,大厨房和小澜苑的厨房不准购入栗子,厨房里也都是咱们家的老仆,这么多年都好好的,怎就今岁出了如此差错?」
崔慧卿将置办今晚夜饭的十来个人叫到前厅,十来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是别人没守规矩,害自己连坐。
也有暗自腹诽没准是方沁自个儿在外头吃坏了东西的,但不敢说,只把头垂着。
袁碧莹听得也头大,有时候未必要揪出个「真凶」,罚过就长记性了,「慧卿,罚他们两个月的月钱就是了,别累着自己嗓子,眼下小姑姑没事就好,太医院的人也说了,不一定还是栗子,没准是因为别的什么以前没吃过的。」
崔慧卿慢慢看向她,「只问你,今晚上哪道菜是过往没吃过的?」
一句话将袁碧莹给问住,后者也反应反过来,她这是在怀疑有人蓄意加害方沁,往寻常的吃食里掺了栗蓉之类的东西。
入秋后,琼院、鸿院还有听澜苑都采购过板栗,非要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必定劳师动众,结果也不一定是有人蓄意加害。
按袁碧莹对崔慧卿的了解,训斥过扣了工钱就也该了结了,追查下去反而闹得府里鸡犬不宁,不是她的管家风格,然而这次却颇有追查到底的架势。
外头急匆匆传来脚步,是顾梦连赶到,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哪还有半点从容,「大太太,二太太,沁儿妹妹她人在何处?」
袁碧莹一声叹气,「在老夫人那儿呢,我带你去。」
「连三爷,我派人带你去。」崔慧卿将袁碧莹手腕扣住,「你给我留在这儿,我还有话问你,好端端一个人让你放在桥上,出这么大的事,你说,扣你多少月例合适?」
袁碧莹哪肯认罪,抻着脖子冲顾梦连喊:「哎唷,连小爷!这事儿你可得替我平反!」
顾梦连急着见方沁,老远踅足朝她二人欠身,「这事都赖我,回头我向二位太太赔罪,只是现在恕我不能奉陪,先走一步。」
他急得不行,直往听澜苑去。
外头闹哄哄的,听澜苑里却静静悄悄。
方沁这会儿好受许多,最难受的那阵已经过去,眼下发着低烧,浑身浮肿地倚在老夫人屋里的塌上,刚喝过药,出了一身暴汗,见顾梦连着急忙慌赶来,偏过脸不想他看见自己丑态。
「见过老夫人,见过妹妹……」
生病她不觉得委屈,他来,眼眶子一下便红了。
「嗳,你们在耳房说话吧,我到厅里坐会儿。」老夫人长吁一声,起身让开去,给他二人说会儿话的功夫。
「沁儿……」顾梦连挨着坐榻的边沿坐下,手足无措问:「妹妹好些了吗?可瞧过太医了?」
方沁别着脸只露他一个汗津津的下颌角,沾着几缕湿发,轻轻颔首,叫他无比心碎,伸手颤巍巍替她将碎发整理。
「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到的,反叫你等我,难受也没人知道……」
「连哥哥……」方沁听他焦急自责,心中动容,「不怪你,你来我就高兴。」
油灯噼啪烧着,萦绕一只小虫,桌几上摆的热茶凉了,没人顾得上喝。
这晚顾梦连陪她到夜深,轻声细语说了许多话,见她红疹发作,还给她讲故事分散注意。
他说他在草场见过一匹通体雪白的野马,为了找到它将其驯服,没日没夜在关外游荡,结果遇到狼群,还滚落沙堆,一桩桩一件件都艰险万分。
方沁听他说的那些故事,跟听天方夜谭似的,「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编出来欺负我没见过市面?」
他笑着挽起袖子给她看胳膊,蜜色的肌肤透着青紫的脉络,上头趴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当然不是。瞧,还有那次留下的疤。」
她凑过来看一眼,倒也不怕,「这块皮肤还有知觉吗?」
顾梦连递了胳膊过去,与她笑道:「你碰一下?」
方沁得他准许,迟疑伸手以指肚在那凹凸丑陋,又结实弹软的肌理上来回磨蹭,求知看向他,「有感觉吗?」
却见顾梦连喉头一滚,英俊的脸上浮现两片可疑红云,将胳膊收回去,颇为局促地动了动双腿。
「连哥哥?」方沁等不来他回应,手也不闲着,不自觉在红疹上抓了抓。
顾梦连赶忙红着脸伸手制止,「痒也别抓,仔细像我一样留疤就不好看了。」
方沁微微一怔,当真不抓了,手背上疹子触目惊心的,默默放回被子里。
顾梦连觉察自己说错话,忙道:「不会的,就是留疤也好看,你就是好看的,是我嘴笨,我不好看。」
方沁让他逗笑,「胡说,你的嘴可不笨。」
顾梦连站起身与她展示,「嘴不笨,你瞧我这人就是不好看的了?」
他一站起来,挡着了照在方沁身前的光,他身材极匀称,极高挑,腰身瘦窄肩膀宽阔,脸孔更是出众,在烛火的烘托下气氛无端叫方沁面热。
外间老夫人轻咳两声,顾梦连这才碍着两人身份,依依不舍与她辞别,说好明早再来,接着给她讲故事解闷。
「连哥哥,你快走吧,太晚了惹你家人不高兴,明天再来和我讲后头的故事。」
「那我就走了,你好生歇着,我回去也挂念着你。」他欲走,又驻足,「沁儿,我明早再来。」
方沁点点下巴,「嗯,我等你。」
他走以后,丫鬟伺候方沁擦身涂药。
她话讲得累了,竟涂着药就睡过去,梦里有匹白马,泛着闪亮的银灰,很是英俊,它站在广袤无垠的草场,等她靠近又飞快地跑远,是匹野性难驯的野马。
接连三日,顾梦连都按时画卯到方府陪她养病。
二人感情升温,私下里偷着拉手,方沁虽懵懂,但牵手亲嘴儿也不要人教,自知道那是恋人间的情调。
顾梦连的手掌有一层薄茧,和她手心对着手心,总叫她默默对比起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他还会拿他的藏画与她共赏,每每聊起那些画作,他二人可以一口水都不喝,从顾恺之聊到赵孟頫,从天亮聊到天黑。
顾梦连戏称要拜她做师父,惹方沁发笑,「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你要是和我一样被整天关在闺阁绣楼,何愁磨炼不出细腻的画工?」
病好全后,方沁皮肤不可避免留了浅褐的印子。
高静雪说杭州有间医馆卖一种叫「芦荟淡痕膏」的配方,崔慧卿知道后,当即打发了人去杭州寻这种药。
崔慧卿也彻查了各个厨房二十一人,查到了小澜苑那厨娘身上。
厨娘说偏院周家表亲送去过栗子,崔慧卿听后竟冷冷笑了声,不出她所料,多少年府里没出过岔子,偏今次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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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反派夺娇 上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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