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爷的休夫妻 上 第11章

  苏之瑾急释,「并非不做,只是先前不知价,竟要四十五两,可否先赊,我可拟字据,明日派小厮送来。」
  柳仲宜已打退堂鼓,寻常毛笔不过两钱,这四十五两是他大半年的俸禄,不吃不喝方能攒下,他舍不得用在两支笔上。
  附耳低语,「阿瑾,还是别做了,不值当。」
  可掌柜耳尖,无异于火上浇油,一把揪住他,「小子,你说不做就不做了?耗材都备齐了,你要不做也可以,把这些狼毫都吃下去,今日我就放了你。」
  「做的做的。」
  苏之瑾劝阻,分开他俩,命莲杏儿将荷包里的所有银两都倒出来,数了数不过十五两。
  掌柜歪眼觑,又言,「我可不信甚借据,你们从店里跑了,我上哪寻?」
  苏之瑾无法,拆下髻上的马蹄莲簪,「我可把簪压在这……」
  「一把破簪能值几钱?」掌柜见两人无财,脸色一耷,不顾言词难听,破口便骂,「你们这对野鸳鸯在我这情浓蜜意,品了凤凰单枞,点了辰阳紫竹,就想这么打发我?羞也不羞,打脊贱才!」
  苏之瑾何曾因钱财受这般耻辱,好生委屈,动了动唇,脸皮薄得吐不出话来。
  「你这掌柜好生无礼。」柳仲宜将她护在身后,往前走了两步,又被周围穷凶毕露的厮役唬到,退了三步,「有什么话好好商量。」
  掌柜不屑,「那小娘子还有几分钱银,你这穷才光会动动嘴皮子!」
  边上小厮见他腰间有一锦蓝荷包,趁他不备,快手取下,洒在地上,不过十几个铜板,引得哄堂大笑,「就这几个铜钿,还想做鸳鸯笔?同谁鸳鸯去啊。」
  柳仲宜脸色煞白,所有的尊严体面都被丢在脚印纷叠的方砖上,读书人的矜贵,像被无数人踏过。
  他躬着身子,弯腰去拾,苏之瑾先他蹲下,一枚一枚,似要把他的腰杆也捡起来,「掌柜你且再等等,我娘待会来接我,她会付的。」
  掌柜嗤笑,「小伙听到没?出来玩还要人家姑娘娘亲买单,攀上好亲家,也是好福气。」
  阴阳怪气,柳仲宜恨不得打他一拳,可他只是把腰弯得更低,去摭在他眼前的铜板,离他几寸。
  却被掌柜一脚踩住,恶狠狠,「若你娘夜半来,我们也要等到夜半?那买卖还做不做了?!就现在,要么付钱,要么吃下去!」
  苏之瑾窥见柳仲宜面如土灰,一时慌神,见他要去拿案上狼毫,捻上哭腔拉他,「仲宜哥哥不要!有法子的,我还有一块自小戴的玉佩,可以抵给掌柜的……」
  暮起笙歌,繁音促节,不知何家在举宴欢声沸扬,并着掌柜骂骂咧咧,将女子哭咽匿在所有的声色之下。
  可陆时宴却能清晰捕捉到那一点哭调,从形形色色的声音里辩出,似猫呜咽,孱弱的,破碎的,如线般勾进他心窍里。
  他饮尽盏中最后一口茶,凉沁脾肺,这才是他,心该是冷的。
  是她要和那穷才做鸳鸯笔的,他管她作甚?
  可少顷,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起了身,扯下桑茂腰间的荷包往外走去,轻吐了声,「讨债鬼。」
  「接着。」
  泠泠声嗓,似流泉击石,苏之瑾闻言抬眼,一荷囊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中掌柜的脑袋,「你看看够不够。」
  陆时宴从楼梯走下,鸦青直缀便服,头戴直檐大帽,眼中无情无爱,出尘遗世之相。
  掌柜正欲发怒,掀开荷囊往里瞧,除了若干银两外,竟还有一张印有宝印的票子,他忙挪开脚,一脸谄笑走近,点头哈腰,「够的,自然够的。」
  可陆时宴是在太气势迫人,他只要往那一站,周遭魑魅魍魉皆皆闭言噤声。
  掌柜不由退了几步,对着苏、柳二人倒有了好脸色,「小小误会,贵主们继续罢,我请工匠来指导。」
  又一面请陆时宴上楼,客套说着,「扰爷清净了……」
  却不想他脚步未动,而是看向苏之瑾,「既是我付了钱,自然是我同你。」
  掌柜怔忪一瞬,稍一转脑子就知是何情形,这爷是对姑娘有情啊,忙附和,「自然、自然,快快给爷赐座。」
  他挤开柳仲宜,「穷才,还不走?」
  小厮见状,左右护法将他架到了门口,却不想苏之瑾把笔杆一摔,「你们欺人太甚,我不做了。」
  既是已付清,她也没甚好怕,福身对陆时宴行福礼,「谢小公爷相助,负累您坏心费钞。我拟份借据,明日一早定差人送于府上,您应当比掌柜讲道理罢?」
  虽绵音软糯,可语气却不容置喙。
  薄暮清微,千里斜阳。
  陆时宴弯弯唇角,走至她面前,稍俯腰,贴耳,「阿瑾,假山那回还没瞧出来么?我从不讲道理。」
  旁人只看两人亲密狎昵,不知他的声嗓淡漠,如切冰碎玉,令苏之瑾眸色忽变,「你若要走,我不仅会让柳仲宜吃毫喝墨,还要在一旁告诉他,你那日紧紧抱着我。」
  这个疯子!
  苏之瑾推开他,可要离开的话已说不出口,她怕他真会做得出来。
  陆时宴挽袖,对着狼毫翻毛,给了足够的耐心,在等着阿瑾坐下。
  他知道她的软肋,只待她自降,未料是柳仲宜先败下阵,正是柳家表妹见表哥多时未归,出门来寻,见他站在笔舍门口,娇唤,「表哥,你在买笔嚜?姨母已在家做好饭,一同回罢。」
  柳仲宜对表妹无感,却头回对她的声音感到亲切,他方才不知陆时宴对阿瑾说了何话,只越过那人的宽肩,看到阿瑾眼睫颤颤,眸中犹豫,可她没拒绝。
  他神色一坠,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们在春日宴上定有生变,不然阿瑾不会对那日三缄其口。
  柳仲宜的酸涩从肺腑溢出来,那枚方才被掌柜踩着的铜板折了暮辉,刺了下他的眼。
  他走过去不卑不亢拾起,揣入袖中,这是他与她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她是蕊宫仙子,他不该把她攥下来,受苦日子。
  作揖先退,「小公爷,阿瑾,你们玩,我家人找来了,先走了。」
  待柳仲宜走后,苏之瑾失神坐下,魂也飘走了,她很是自责,对自己懊恼,若不是她自作主张非要做鸳鸯笔,仲宜就不会受辱,她知文人重风骨,也一直在小心翼翼护他的自尊,可今日是她赤裸裸让他人践踏了。
  来势汹汹的委屈从心里涌出,往眼缝外钻,止不住,哭得陆时宴难得慌神,思量自己玩大了。
  他从未哄过人,不知该如何着手,反倒没了先前的威严,把笔杆递过去,无可奈何放软声调,「允你刻字解恨。」
  苏之瑾早已没了制笔心境,闻言像是找到了出气口,恶狠狠把「陆时宴」往杆上生刻,一遍又一遍,似要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陆时宴嘴角一勾,把「苏之瑾」三字,一笔一划,刻在手中的紫竹杆上,恭恭整整。
  而在二楼看戏的桑茂,虽被抢财,可难得见那铁树开花,笑语犹春,半刹那荡入三千人间,心宽甚慰。
  只是思楼下姑娘与柳郎情投意合,怕是不好夺之。撇了眼陆时宴身上的一袭绿衫,不由喃喃,「行初这是深绿还是浅绿啊?」
  ☆☆☆
  待苏之瑾把那笔杆刻得满目疮痍,竹片飞花,心里方好受些,搁刀弃杆,把荷包丢在陆时宴眼前,「这里有十两,馀下的三十五两,明早还你,告辞。」
  「嗯。」
  他眼未抬,轻声应了,只顾手中活,拿刷饱蘸海石花熬成的黏汁,收束笔头,像是真爱干这事的,只是借由她之手寻个由头而已。
  苏之瑾气哼,柳眉轻蹙,拍拍手走了,却未见陆时宴把她随意丢弃的笔杆捡回,和他做的放在了同个檀木漆盒里……
  出了笔舍,正逢苏家马车从纱帽巷头而来,苏之瑾见程氏容颜喜色,便将笔舍丑事烂于肚中,反细问母亲可顺利。
  程氏从袖中拿出废婚书,喜笑逐颜,「你二哥同茹姐儿的姻事不作算了。」
  原道这国公府也在暗中打听王家,得知王茹幼时已定姻亲,十分不喜,说是哪有好人家女子吃两家茶。王家惶恐,本想这两日到苏府回脱了亲事,倒不想苏母自个儿找上门了。
  一个要攀高枝,不想嫁进苏府作儿媳,一个不想娶王家女,两相情愿,一拍即合。苏母当即退还庚贴,王家也将当先行过的原聘还璧,签了废婚书,两家皆大欢喜,不再对亲。
  「回去我就给二哥去信,他应当高兴坏了。」
  苏之瑾平复心神,既王家能与她家退亲,那看来对进国公府是有把握的,那陆时宴所作所为又是为何?是世家公子的把戏?还只是觉她够蠢好耍?
  总归他和她之间的牵绊也就这三十五两雪花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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